只见,仪态优雅的修长身影沐浴在月光下,那清冷纯白的月光,从他身后绽放开来,为他镀上靡丽旖旎的光彩。墨色青丝飞扬,白色纱衣若雪,掩在薄凉的月色里,竟有一种让人畏惧的神祗感。银色的光泽婉转流连在月牙面具上,远远看去,朦朦胧胧勾勒出他五官的弧度,好似潋滟的水光,无邪又妖娆,慑人魂魄。

从秦帝横扫千军自封王开始,至争霸天下,到临天皇朝亡国,再到一统玄武大陆,在长达十年的天下争夺之世,秦帝的功绩里,寻常君王若能做到善治国之中的一条,便是难得的明君。若秦帝是暴君,大秦也不会历经五百年依然不灭。身为帝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如此强硬血腥的手段总是难免。”

我听着族人曾经的丰功伟绩,无声的叹息,就像身负一身哀怨,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不选择长生?倘若能够长生,我就能永远长不大,就不会有烦心事。

君安烨双眸深邃耐人寻味,君沐谦回他一个温润谦和的笑容,面上没有丝毫显露的情绪,整个人逆着轻盈的光芒站在九安殿内,颀长的身姿不动声色地冲着德靖帝微微抬手施礼,“皇上,本王虽在辈分上是皇上的叔叔,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也是皇上的臣民,君者,必须纵观全局,对世人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主导着臣民的一切,是天生的王者。无论事态展如何,君者一切以国家臣民为重。

有人将她的一切留在金箔画里,五百年流逝而没有褪色。有那么一瞬间,楚赢心里有一种感觉微妙的蔓延开来,几乎想要将她妩媚清雅的背影据为己有。她就像月夜的一抹光华,回头流眸之间,她的侧脸绽放出分外勾人的魄力。

商君眨了眨眼睛,很神气道,“当然怪你,早知道你要掳走我让我‘认祖归宗’,我和娘亲就不用等着王爷双脚一蹬挂了,然后再得到一笔钱财和王爷的爵位。你可是西楚国主,我娘亲嫁给你可以少奋斗十几年,一步就成为西楚国母,而我就是未来西楚储君。这么好的事,我娘亲指不定做梦都笑醒。”

商知浅神情仍然平静,抬眸不由看向君沐谦,“王爷似乎很在意我儿子。”

宴上朝臣中早已有人闲不住,见西楚使臣口无遮拦,谦王又一派谦仁,端起酒杯,畅怀笑道,“使臣大人果真不拘小节的性子,这次自西楚而来,想来也知道,谦王这一冲喜,长年累月积下的病根不说全部根除,却是大好。子嗣问题,就不必劳烦使臣大人操心。今日是八皇子大喜,又有谦王尊贵之气,小臣恭喜八皇子新婚之喜。”

原本对商知浅不屑的人,如今见到传说中的蜀山之主,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暗道:天下第一美人洛倾颜,不仅拥有绝美无双的容貌,而且才华横溢,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料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眼前的‘谦王妃’一点不逊色于毁容前的洛倾颜。

“所以?”楚赢挑眉,这跟他是不是男的有什么关系?

赵洪神情微变,顿了顿道,“国主,属下在谦王府多年,谦王的书房内有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九霄’与其他神器择主的奇特之处,九霄抢霸道无比,择主都是君家嫡系血脉,越是正统血脉越能挥九霄的威力。谦王将九霄送给一个素未谋面又不是亲生的孩童,实在有违君家祖训。”

商知浅临近黄昏才回到谦王府,只不过没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谦王府上空弥漫着凝重冷肃的气息,不一会儿谦王府邸的所有人全部聚集到大堂内。

五百年前的小村落,因赫连家族被诛成为世人谈之色变的禁地,平日里除了前来祭拜的将士家属,剑冢山已成为世人最忌讳的地方。也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赫连劲尸骨深埋于此,三里以外每隔几段距离便高挂红灯笼,地上铺成聚魂灯,白天看着都异常诡异,更何况晚上。

随意翻开浏览,里面详细记载着历代陵墓中的机关风水以及奇门遁甲。书中记录的年代甚远,很多是五百年前或者更早的古墓。百匠慕容与天机诸葛是五百年前的权贵氏族,陵墓的建设一向都是两家独自完成,天机诸葛寻福祉算风水,百匠慕容布置机关。

当年,她面对血花飞溅,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依旧极其镇定,于无数积压的尸体和散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之地优雅的吃着饭菜。干脆利落结人性命时,从未犹豫那是鲜活的生命。腹背受敌,仅以千人的残兵对抗十万之众的敌军,她还是那般镇定自如,笑容轻浅的厮杀在血海中,踩着尸体冲出重重包围。

商少主缩了缩脖子,对着君沐谦做了一个‘咔嚓’割破颈脖的动作,示意他蛰伏到暴怒的母狮子千万不能惹!他很了解她家娘亲,让他自觉地噤了声,不敢再多话,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会归结在‘叛徒’‘告密者’的身份。说不定他家娘亲一冲动,宰了王爷爹呢?

君沐谦眸光依然那样淡,那样静,那样温润,话音一转道,“说吧,为什么回一趟慕容老宅?是什么事让你离开潜伏三年之久的皇宫,不惜破了百匠慕容的祖训回了一趟慕容老宅?”

洛倾珏只想着商知浅不卑不亢的气度和优雅尊贵的气势,心中便了然。在为数不多的博弈中,商知浅所展现的淡静娴雅、沉稳大方,行事不失狠辣,倒也不是一般女子能驾驭那一份气韵。从容不迫的举止,锋芒中透出的睿智和淡雅卓绝的气质,便是中渊女王也难有其气度风华。如此惊才的女子岂是赐婚圣旨就能折断她的羽翼?倘若德靖帝真正了解她,就该知道秦京所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小小惩戒。

“这曲子是我专门为你弹奏的月出安魂曲,北洛齐集兵马在大秦边境,可不是为了听我弹奏月出安魂曲吗?如此皎洁的月光,照见你绝美的脸,引得千百万将士魂牵梦萦,日夜艰辛赶来大秦,果真是为了红颜,日思夜想,不可成眠啊!你牵动这么多人为你焦虑愁肠,怎么会在乎多一个思慕于你的人呢!”他的声音醇厚却压得极低,似月流转,如烟飘渺,白色衣衫和墨色的丝迎风摇曳。

话落,一道白光闪过,眨眼落到商知浅面前,宛如舞姿的流畅起劲,实力恐怕在圣阶巅峰,甚至比圣阶更强。映入眼帘的银色面具,烛光跃跃,泛着淡淡红晕,妖魅万分。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属下猛撞,误了城主大事,我是为不长眼的属下上门道歉的。原是想拿传国玉玺玩玩,玩够了就还回去,没想到遇到城主的人,实在是失礼。”

君沐谦笑意隐隐的看着莫名出现有突然消失的两人,温润的眼眸里说不出的促狭,阳光透过窗纸一丝一缕倾洒在他修长精瘦的身躯,如清水流淌,勾画出柔和的线条,光晕笼罩在他周身,掩盖不住散出来的温雅气势,悠然开口,“劳烦落雁姑娘带句话回去,本王近日身体颇好,想邀娘子去温泉山庄住几日,不知是否方便?”

“小孩子,说话不准这么恶毒。”商知浅终于母性大有了身为娘的自觉,不想让儿子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搪塞道,“快去看你的书,明早之前没有完成我每日布置的作业,就罚三天吃米饭,下个月的零花钱没收。”

谷醉川将药瓶递过去,“商美人,把药丸吃了,这些蛊卵没有育成长,最好是胎死血中,要是等蛊卵有了活力,我也没法解的。不过,要是‘要钱医’在,可能有办法解蛊毒。”

“秦京的女子就是有气魄,方才有人调戏良家妇女,出来救美的不是英雄,而是巾帼。眼下竟然有人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单手举起来往窗外抛,真是热闹啊。”风随心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磁感。

洛倾颜一愣,“你给她们下蛊毒了?”

洛倾颜怔愣一瞬,心里气极,却优雅从容的看了商知浅一眼,“多谢商姑娘!”

不出一刻钟,整个谦王府都知道女主人变了!众人措不及防,一阵嘘唏,皆认为北洛公主才有资格配得上温润谦和的王爷,风向开始转移到新女主人。

若是大意胡乱闯进去,性命堪忧。他闭上双眸,感受到四周的风向,毫无意外,根本与一般阵法不一样,不是幻术,而是真正夹着着机关的杀伐阵。

慕容飘黑眸愈暗沉,嗤笑一声,“我从来不和女人动手,今晚也破例算是你的荣幸,把你命给我吧!”

言下之意是不在乎慕容霄的机关术,百匠慕容嫡系传人才是正统。

正因为巨阙是成精的神器,母子俩才有恃无恐等着别人暗器,顺便测试一下巨阙的应变能力,毕竟巨阙深藏在冷宫不见天日五百年,谁知是不是生锈不好使了?

几位皇子也是第一次被人从精神上狠狠的掌掴,一脸的颓败。好一个小王爷,这个年纪就智勇无双,简直是狂妄嚣张得不是人。这样聪明的人要是长大后继承谦王的爵位,必定成为后患,留不得。

商君回答的很笼统,很正经,也很吓人,“娘亲告诉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这些天学的不多,以前读过四书五经,过去五百年的诗集都背诵过,有些懂有些不太懂。”

那许久想要深埋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隔了许多光阴,巨阙的剑锋更厉,竟有不能自控的杀伐之气,隐隐溢出,霸气尽显。

“我睡觉不踏实,若你能建造出固若金汤的机关,我助你。”

“陵墓?”商少主显然跟不上他家娘亲跳脱的思维方式,救人跟他死了五百年的爹有什么联系?

君亦晷气得脸色阴沉下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简直无视他们的存在,当真是可恶至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就是谦王妃!

君安烨面色一沉,凝思良久,沉声道,“皇婶舍得,朕岂会拒绝。”

“不想吃!”

“会不会不礼貌?不太尊重德靖皇帝?”

“儿子,银子和金子都会有的。”

既然他姓风,又出现在此,想来与墨浅阁渊源颇深。当年,墨浅阁的得力干将,就是日月星辰,风云斩浪。

然而,君宗越在少年帝王光武帝亲政后,便被光武帝以强横欺主,专权擅政,贬为庶民,革去官职后,后代子孙永不能出仕。

赫赫君家成为帝王之路的奠基石。善待诸臣,笼络人心的一代宰辅,为光武帝挑选贤臣良将辅佐的社稷之臣,与光武帝有师徒之谊的传奇帝师,终究因当年的选择抱憾终身。

君昊胤想起幼时祖父曾亲手教他写字,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教他习武时,扶着他的小胳膊,安静温和的陪着他练习。又想到祖父的际遇,开口道:“我祖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当年,我祖父忠心护主,帮助年幼的天子访求名士出仕,提携英才,看着天子以稚弱之身力求上进,学习治国之术,理政之道,细心教导帝王心术。表面打压天子近臣,暗中却帮助天子明辨忠奸。也因此,少年天子一心向上,经忧患,知忧民忧国,渐渐有一代明君之势。”

“我祖父说,纵观史书,为君应刚强果敢决断,不能刚愎自用,耽于一隅玩乐,不知国事。与其让天子亲君子而远小人,还不如以权臣的谋算,威逼天子成长,才能看得出朝臣的脾性,忠奸混杂中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轻信。再者,为帝王者除了胸怀和气度外,不能避免血腥的手段和权谋的运用。与其让天子只知权谋,不如让天子从两派对立朝臣中寻求制衡的方法。”

“祖父一生算计世人,谋定朝局,教导天子,无论旁人如何议论,祖父总是为天子谋算。正如光武十年,少年天子任意而为的离宫,遭遇歹人围劫。为救天子,祖父牺牲了唯一的亲儿。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亲儿成为祖父心中无法挥去的血色记忆。”

“一个细致到对自己苛刻的人,竟然离奇猝死,却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明白无辜的陷害栽赃,即使双手染满双手,即使掌政多年,经他手提拔的人控制朝堂,暗中从未安排暗棋谋反。一个人让处于困境中的国家慢慢富饶强大,其中的艰辛困苦、呕心沥血,外人无法想象。结果,所有的包容,一再被伤害、被践踏、被背叛。细心教导幼主治国、理政、史书、做人,然而一切的情分,在幼主渐渐长大后,权势尽量被架空。天子独断独行,收揽心腹,乘着掌权日久,生出猜忌之心,暗中记恨,想着用毒药毒死他。使毒失败后,想尽办法夺他权。安排百官参他折子,联名治他不敬、谋逆、弄权夺财等罪名,义正言辞的指责他。”

君昊胤冷厉轻狂的话过于尖锐,天生高贵的气质和后天养成的优雅仪态,加上浑然天成的气势和凛冽的眼神,顿时让光武帝全身轻颤,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官员们纷纷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心中祈祷——他们什么也没听到,陛下,饶命啊!

“他为了幼主,从先皇托孤的重臣到奸佞宠臣,苦心谋划,诛贪官,除权臣,罢庸臣,清弊政,竖新党,改朝试……尽心尽力扶助幼主,心机算尽为幼主一个太平朝局,为了幼主将一切危险、指责、骂名尽数揽到他身上。即使被天子夺了权利,也无怨无悔。直到死前,写下罪己书,悔恨没有教导好天子,让天子骄奢淫逸,任性妄为。此后,天子屠杀他的族人,甚至开棺鞭他的尸。”

君昊胤语气中,满是讥讽和嘲笑:“我祖父说,经此一事,天子的威势在朝臣眼中荡然无存,文官死谏威逼天子妥协绝对是国家渐渐衰弱的开始。如今看来,君臣不分,君不君,臣不臣,不知临天皇朝到底是谁的天下。百官一有争执,就要瞧大祭司脸色,与祖父掌权时,天子权威更加不堪。”

“说得好!诸位大臣不参奏大祭司,却将矛头指向已故君相是何道理?临天皇朝的科考取士是因才取士,根据考生参考的情况和取得的成绩决定录取士子。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是经过层层考核,拥有绝对的实力水平。为了避免科考舞弊,士子的考卷都没有名字,每份考卷经由专人抄录。此次殿试名次却是与以往不同,考试的主考是大祭司,最终的排名也是由大祭司决定,难道大祭司置疑殿试排名的公平性和内幕?”一身淡紫长袍的胥御容貌俊美,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极其雍容高华,嘴角噙笑,笑容自有一种慑人的平和,衬托出温文睿智,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大殿龙椅上的光武帝。

商知浅夹在胥御与君昊胤之间,明显感觉到胥御洁不染尘,有股俯瞰浮生百态的然飘洒,尊贵中更显清雅之气。与君昊胤凌冽恃傲相比,这个被赋予‘未来天子’的少年,如棠棣之华的风华丝毫不显逊色。

“学生以为,殿试排名确实不公平。”

李扬彦此言一出,大殿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一片死寂。百官险些吓得掉眼珠子,心忖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想想殿试的名次都是什么人。

“嗯?”光武帝轻哼,语气中透着来自君王的威严。临天朝堂局势因大祭司胥修而变,帝王的存在可有可无。光武帝想起年少之初,君宗越的气度与权势,那个人永远深不可测,以天人之礀之智,运筹帷幄,轻易就能扭转乾坤。待他亲政后,九五之尊在那人面前永远都显得卑微、平凡,君王的威信在那人面前荡然无存。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越那人。与其说,他昏庸无能,不如说他被那人猝死的变故所威慑,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无助侵蚀着他的内心,以至他颓废、甘愿成为傀儡。

而现在,那人的孙子站在他面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与君宗越何其相似!一字一句,锤敲在他心口,冷光凌厉而迫,穿透他千疮百孔的左胸。光武帝朗朗一笑,麻木空茫的双眼涌出一抹生机。

“陛下,凌公子和君公子的才华,学生不敢妄言。但是列为三甲,望陛下明察。学生虽然参加的是武试,但沈公子才华出众,才名远播,志趣高远,言谈之间心胸眼界和能力,令学生望尘莫及。学生以为沈公子应当列入三甲,君公子身份特殊,参与文试本就违背君子道义,应当取消君公子殿试排名。学生读过凌公子的文章后,佩服凌公子的胆识,只是凌公子文章所言皆是……是经纬帝王之才,实是居心不良。而参公子的才能实在逊于沈公子,学生想不通他们三人会进三甲,沈公子却落榜。”李扬彦抬手一礼,不顾大殿百官的目光,深深磕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