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家族是血城最后的守护者,从血城出来游历的族人,抛弃了长生以及天赋异禀的神术,成为茫茫人海之中的过客。静好的容颜如梦幻泡影般转瞬破灭,天生神术已变成冰冷的枷锁,在岁月的侵染下,只为天荒地老的誓言,痴恋人世间美好的伊人。

“皇叔就这么被女人休弃,就没有什么想法?”君安烨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九安殿高阶之下的谦王,殿外映射进来的细碎阳光笼罩在他身上,身型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却蕴含着温润内敛的气质,一袭月白锦袍上交缠着四爪金龙散着威严气势,衬得他贵气十足。见如此‘年轻的皇叔’,君安烨沧桑的锐目微闪,这些年大秦军队不断扩建,皇子们日益成熟,心思也越活跃,性子沉稳不再外露,这般兄友弟恭的情景是他执政最乐意见到,然而他始终无法对‘皇叔’放下警觉之心。

楚赢只看到大秦开国皇后的背影,然而她仿似一副千年不腐的水墨画,腰身纤细,身量高挑,齐腰的乌黑长轻柔飘扬,单薄的背影显得淡漠和寂冷。

“你是怪本国主没将你娘亲顺便掳来?”楚赢觉得这小东西太不是东西了,连亲娘都不放过。

君沐谦一双眼睛自小便能观察细微,任何肉眼看不到的细小微粒,他都能清晰可见。见商知浅没有丝毫意外,眸中难掩欣赏,如此惊才,如此敏锐聪慧的女人,稳重却不失深浅,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别样的念头,开口继续道,“再者,这些日子朝堂风起云涌,皇上素来雷厉风行,先以皇子完婚稳住朝臣动摇的心思,之后又加紧秦京的防御,再然后秋闱过去不久,恰好是用人之际,这些学子是一股新生力量,并不归于朝堂之上的任何派别,皇上自是将心思花在可用之人身上。几位皇子因为北洛公主一事,职权被剥夺,手中无兵,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出乱子。如今过着新婚之喜,神仙美眷的日子,谁会去绑架一个四岁的孩子。更何况那个四岁的孩子可是容止呈收的徒弟,谁也不会去招惹‘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

楚赢摸了摸商少主头上绑的小辫子,笑着道,“来之前没有料到王爷坐享齐人之福,王爷既然有能力生个白白嫩嫩的闺女,臣的小女自是比不上。”

热闹的气氛瞬间寂静凝重,往来祝贺的宾客屏住呼吸,心里炸开了花,视线好不避讳的来回穿梭在商知浅身上,一身纯白曲裾华服套在她身上,那颜色极致的清冷若雪,优雅尊贵的气质在华灯下折射出华丽而不失柔媚的古韵,宽大的衣袖在步伐移动间划出优美的弧度,隐有睥睨天下的凌厉凛然。

“你是男的!”

“赵将军是本国主信任之人,有事不妨直说。”

“只不过送出去容易,拿回来难!”云流潋负手而立道,看着纵横交错的断剑,残缺的蕴出落寞的哀伤。荒凉的无情战场埋葬了多少忠魂烈骨,却并没有因为逝去而画下痴心等待的句号。

百匠慕容精通机关之术,天机诸葛擅长奇门八卦预测福祸,又是风水大师,当年由两大氏族亲自埋葬赫连劲,可想而知,剑冢山只是表象,真正厉害的是赫连劲的墓。古墓为了防止倒斗者觊觎陪葬的宝贝来盗墓,墓陵向来多机关和未知的凶险。然而,墓的位置都遵循风水格局,配上无孔不入蹊跷的机关阵法,再加上守护陵兽,盗墓者往往只进不出,付出惨痛代价深埋地底。

“这是其一,手谈和复盘不过是在心底过滤一遍双方的心思,以掌控风云莫测的得失。我若是容止呈,不经提点三次,失误几次,绝不收他为徒。大智若愚,聪明的人若不知藏着掖着,隐藏锋芒,一开始就聪慧无比,完全没有悬念和成就感,没有哪个师傅愿意教。”商知浅唇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翻起手中的古册来,书封面残破泛着古旧的色泽,勉强能看出书封用金玉镶嵌的古篆字体——“古陵”。

未曾想,明知对方背叛动了杀心,却心存疑惑,不惜彻查那人性情转变的缘由,替他所谓的帝王之尊不受损,自请纳新妃入宫。最终,换的暗杀中毒跌落悬崖的结局。

君沐谦被她不着痕迹的推开,不由深深地凝望着母子俩戒备的目光,笑得温和而宠溺,“儿子,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不适合小男子汉玩,很没面子的。要玩也是我和你娘亲玩,知道吗?”

慕容飘脸色一僵,想不到尊主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更想不到堂堂魔尊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震惊得差点咬断了舌头,这还是他认识的尊主吗?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尊主也有搞不定的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国师顿了顿,见洛倾珏原本因暴怒而晕染的红色眼角渐渐退去,重新回到自控的那种深邃到幽暗的墨色双瞳,继续道,“其他各国对大秦有所忌惮,不过是因为大秦开国皇后的一句戏言,五百年前,大秦开国皇后说过‘犯我大秦者,诛!灭我大秦者,秦京就是自我毁灭的坟墓’,因这一句看似霸道的戏言,五百年来,未曾有人在秦京犯事。然而,固若金汤,巡视严谨,出入森严的秦京生这般变故,国主不觉得是机会吗?”

洛倾颜一番试探的话,不过是深知魔煞宫魔尊有洁癖,最厌恶人的鲜血,是以他没有专用的武器,也不用毒害人,因为他嫌麻烦,不想用完武器杀人还要擦拭鲜血,更不想用毒后尸体不完美,于他而言,琴音一起,杀人无形。

“凤华城城主,可真是敏锐,不但耳力极好,胆识也极大,看来大秦皇上独具慧眼选了一位好皇婶啊!”

两人之间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一旦对上,只会火花四溅,你争我夺,不分胜负不罢休。

商少主一扬眉,伸出嫩手紧扣他家娘亲,优雅从容的望向谷醉川,澄澈的双眸蕴出一丝深谙,唇角浅浅地漾起亦正亦邪的笑容,“有毒叔叔,我和娘亲只不过废了他的帝号,以他对我和娘亲的所作所为,诛他都不够脑袋!”

商知浅眸光暗沉,伏羲部族当年有活口,被成为巫蛊之族的伏羲人,个个天生擅使蛊,极难对付,更有甚至武学造诣非常厉害,自幼便成为武者中的高手,要找出隐藏极深的人,很难。

风月楼正对面的茶馆,镂空的窗扉打开一道细缝,风随心依在窗边,眺望着街上的人流,凭栏而望,一景一物尽收眼底。

“没什么,临行前我向国师讨了些宝贝。”

“其三,虽说皇上已下旨赐婚,公主殿下尚未与谦王拜堂,没有婚宴,没有宾客,没有主婚人,公主殿下只是谦王府的贵客而已,并不是谦王妃,闲事莫管。”

“已经进府了?就去见见北洛公主吧。”商知浅眸中闪过一抹幽芒,这个世道,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妾,却只能一个妻,即便是身份尊贵的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永远越不了妻,妾见了妻还要行礼立规矩。正妃与侧妃于她不过是一个称呼,无关紧要,只是德靖帝让她由正妃贬为侧妃,就有着天壤之别。

君沐谦站立半响,仔细观察周围的变化,想要闯阵,以他‘孱弱’的身体是不可能的。此时的阵法蕴含千变万化的五行奇术,涉及堪舆术和巫蛊暗器之术。连四周的风向和竹林都层层叠叠,仿佛没有边际,延绵不绝的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遮住了前方的道路。

“我从来不和人交手,今晚破例,飘渺公子把天魔伞留下来吧!”商知浅淡淡一笑,她从来不轻易动手,一出手便是一击毙命的杀招。然而百匠慕容消失后,天魔伞也随之失传。五百年后,想不到还能见到暗器之王,即使出点汗,也不亏。

慕容飘眼眸一亮,却飞快掩饰过去,七分流气,三分不屑道,“慕容霄的机关术堪称千古一绝,这世上没人能破解。你既然能开启涅槃宫的机关,也能轻而易举解开太祖皇陵。”

巨阙清越悠远的龙吟嘶鸣而出,触感冰凉火热的剑身滑如凝脂般流泻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在暗器射向商知浅之际,巨阙以极挡住了所有袭来的暗器,化解了母子俩的危机。

“父皇恕罪,儿臣惭愧。”

然而,君亦晟遇到有着诡异思维、天真无邪外表、强大旺盛精力的商君,张口就问,“你这些天学了什么了?读过什么书啊?诗词背过哪些?老师讲的内容懂不懂啊?”

“好,我替我闺女谢谢舅舅的厚礼,到时可别舍不得送呀!”

不顾众人的哄笑之声,红衣少年大笑世人浅薄。却在迈开步子之际,被女子阻挡。

“好吧,等找到巨阀和娘亲的宝库,我们就去挖你亲爹的陵墓。”

好强悍的实力!

德靖帝抿紧了唇,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又缓慢松开,眼神闪过一丝恍惚,愣愣地看着淡然到极致的商知浅,他原本就打算留她儿子在宫中,一则作为人质牵制蜀山壮大,二则趁着蜀山无主,方便他的人蜀山。没想到的是她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巧合还是看穿他的心思?

“长泰最爱最爱娘亲了。长泰煮娘亲最爱喝的莲藕汤好不好?”

君沐谦掀开被褥一角,露出一张略显惨白的病态脸,对着商少主好奇的眼神,毫无半点生疏就开口道,“咳咳,儿子过来,我看看。”

商知浅立即回应,“那就不跪,蹲着。”

“娘亲,银子和金子都会有的。”

“传闻医仙乃一俊逸出尘的翩翩公子,今日有幸得见,果真风华绝代,财大气粗。”敢暗讽她儿子见什么都要的败家子行为,她记住他了。据说,医仙风随心的医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想要求他医治,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只凭心情医治,就算千金散尽,他心情不好照样不会医治。

五百年前的爱恨生死恩怨纠结,那些拔剑横扫晒出的热血,那些烽火狼烟一路走过的血雨腥风,那些付出的情义,都定格在君昊胤称帝前。曾经经历的艰难,用鲜血才最终得来的温暖和幸福,都在君昊胤称帝后消失殆尽。

当年究竟生什么?为什么男人拥有权力后,再也回不到曾经。自那之后的一切,好像偏离了她的想象。于是君昊胤纳新妃,她遭遇刺杀,然后一觉醒来已是五百年之后。

她一直苦苦追寻答案,却无法知道五百年前的真相。

商知浅看着楚赢,见他深邃的眸子闪躲,蓦地她清冷的眼眸里蕴着几分怀念与犹疑:“你好似在寻找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壁画上的人物。总有声音指引我去寻找一些不相关的事。”

“是么?”商知浅眼眸闪过一抹亮光,却很快掩饰,淡声道:“楚国主或许是看多了《古陵》一书,书中记载了各个时期墓穴风格,尤其是壁画。”

“也许是看多了吧。”楚赢收回试探的心思,低声应道,转而说起三百年的先祖:“我先祖出身于‘七姓’之中李氏。李氏是知名的第一等世家,一直是士族之,在门阀世家中声望颇高,世代与皇室缔结姻缘,家族子弟执掌朝中重权,是历史悠久的第一望族。

李氏以下的王氏、赵氏、钱氏、孙氏、吴氏、周氏,七大姓氏的望族是历朝历代鸿儒,声名传世,深受朝廷的重用,朝野的权势也不断扩张。第一等世家的地位几乎可与皇室相比,是以士族高门的尊贵身份一直延续下来。

五百年前,秦帝登基称帝之初颁布《氏族志》,七大姓氏的士族风光受到皇权压制,士族精英子弟,近一半都受到无妄之灾。谁也没想到,新皇朝的建立,天下太平盛世之际,皇贵妃会挑起世家的根基。

天乾元年的这一场浩劫之后,第一等世家元气大伤,依赖的田产房产等多处祖业被充公。李氏当其冲被抄家,包括其他财力支撑的世家一夕之间失去了祖业,门第一落千丈。曾经建立不世功业的李氏倾颓于一个女人之手。

当时的七姓世家被无数寒门出身的子弟排挤,因寒门子弟大多在沙场建立功业,军功累升,逐渐取代世家的地位。李氏在大秦盛世时期,走向衰败灭亡。

几百年底蕴的世家纷纷失利,权势旁落。正当世家岌岌可危之时,皇贵妃失踪,从此下落不明。李氏这才趁乱避祸,将家族祖业秘密转移。两百年争斗下来,根基深厚,派系甚广的七姓世家,终于被大秦逼得走投无路,昔日辉煌一去不返。

大秦历212年,宣元帝君非天荒淫无道,致使民间农耕荒废,百姓流离失所,疫病横行,终于酿成全国范围的暴乱。李氏也因此得到喘息,并在偶然之下与一群穷凶极恶的盗墓者同行。李氏历来文武兼修,恰逢天下大乱,趁暴乱之机扩充实力,逐渐恢复世家的实力。

李氏世贤,出身庶出,与盗墓贼一路敛财。机缘之下,在西楚祠堂结识当时的国主楚策。李世贤因为庶出的身份,从小不受家族重视,一直受主母和嫡兄的打压,行事风格比较阴冷,性格乖戾,与正气凛然、喜欢研究星宿的楚策相反。然而这样两个人却成为知己朋友。

楚策研究星宿多年,一直参透不了陵墓的秘密。苦恼之时,将西楚一些秘闻说予李世贤,经常在一起讨论。相处久了,楚策越觉得李世贤是世上最懂他心思的知己,撤去心中防备,说起西楚先祖的遗命。”

商知浅眉目一挑,眸中寒光四射:“李世贤以卑鄙的手段得到西楚国主之位,却始终猜不透金箔铁画的秘密。”

楚赢无奈叹息:“先祖得到西楚之位,又知晓如此秘闻,曾先后进入这座陵墓,惊奇的现这座陵墓与秦帝有关,异常兴奋的派人下墓。然而派遣了无数盗墓高手,最终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时间一长,先祖渐渐地歇了探寻秘密的心思。先祖成为楚策,也使韬光养晦多年的西楚真正成为一国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