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儿有人砍柴,还有些眼熟,似乎是书院的斋仆啊!”郑然合起扇子,故作诧异地望向黄石叫道。

黄石只是岳麓书院的一名下等斋仆,卧病五日,五日没去书院都没有人会注意到,真难为这位仁兄居然能认得他。

众人循着郑然所指方向望去,见黄石着一身破烂衣服,有感到些许印象的,也有一脸茫然的。最先说话的书生心知郑然意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哼笑了下,不以为意道:“欸,郑公子,此人不过是个乡村小子,是不是书院斋仆与我们无干!我等身为读书人,还是以诗文为重,请郑公子不吝赐教!”

这摆明不让郑然下台,郑然面上虽然淡定自如,心中早已骂开了:好你个周见韦,存心令我难堪是不,给我记着,哼!

“哈哈哈,周公子所言甚是!”郑然假意展开扇子爽朗地笑道,既然注意力转移失败,只得换个方法了。

周见韦得意地看着郑然,等待他出丑的那一时刻。郑然闭目沉思片刻,猛然双眼睁开,合拢起白扇子叹了口气,表现出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众人见状,俱不解道:“郑兄,何故叹气啊?”

“唉!”郑然眉目紧蹙,又叹了口气,“在下恐怕无法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啊?”众人更是疑惑。

周见韦不露声色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如果郑公子还没想好,我们不妨可以多等一等。”

“对对对!”

郑然咳了一声道:“不瞒你们,诚如各位所言,今维二月初二,春花烂漫、佳景难得,可说是天公作美了。本来么,这如诗如画的春色亦是令在下诗兴大,一绝句已然在胸中酝酿。但就在绝句呼之欲出时,却突然看见了那小子,待回过神来,那点诗意已经荡然无存了……”

“啊——”众人视线再次聚焦黄石

“惭愧惭愧,让大家扫兴了,改日郑某宴请各位!”郑然羞赧地抱拳直摇头。

众人听说有酒吃,都乐呵乐呵地直言无妨,唯独周见韦不爽地摇扇子。

焦点中的黄石目瞪口呆地望着郑然,这关老子鸟事啊,老子都没这么无耻啊,无耻到这种地步简直就是斯文败类,社会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存在?

郑然心中得意地笑了起来,为了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惭愧,他瞪了一眼望着自己的黄石,怒道:“小子,看什么看,就因为你让本公子失去了作诗兴致,还不快给本公子赔罪!”

众书生窃笑不已,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黄石手上动作一滞,鹰一般的眼睛豁然盯上郑然,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畏惧。他不是一个轻易招惹是非的人,在社会打滚数年,虽然偶尔会扶瞎子瘸子过马路,会给老弱病残孕及抱小孩者让个座,也会调侃下美女,但他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

那些书生无疑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群,不过目前而言,黄石没有跟他们交集的打算,自讨没趣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可是现在人家犯到自家头上了,让他很恼火!

忽然,黄石感到手上一重,扭头一看,却见张三爹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焦急道:“石头,快,赶快跟公子爷赔个不是。”

“赔不是?”黄石哑然失笑,笑过之后一阵悲哀之感顿涌心头。常年受到地主阶级压迫的张三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识,这种情况下,对于他们来说,忍气吞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黄石不是张三爹,更不是万恶的旧社会的人,他是来自一千年后的穿越者。

郑然见黄石久久都没有反应,不由竖起浓眉道:“怎么,不乐意吗?”

一旁的周见韦嗤笑一下,啪的一声,展开了折扇:“哎呀,郑公子,我们作诗归作诗,与一个乡野村夫计较做什么?莫不是你临阵脱逃,才故意把罪责推到他身上的?”

“放——周公子,这是郑某个人私事,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郑然说话带惯了脏字,此时憋得他极难受,心想早知道今天就不跟这帮儒生出来了,作什么诗啊,真是晦气!同时,把周见韦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透。

二人火药味十足,众人相互望了对眼,一人急忙出面打圆场道:“郑公子,周公子,大家同窗求学,有事好相商,别动气别动气!”

周见韦哼了一下,径自转向一边不再说话。郑然也懒得与他纠缠,继续刁难黄石道:“小子,快过来给本公子磕头陪个不是,本公子若满意了,便放你一马,否则有你好看!”

张三爹心里慌张,推了推黄石。黄石慢慢沉下心来,微微一笑地拍拍张三爹的肩背,示意张三爹放心。随后扔掉柴刀,嘴角挂着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走到小路上,来到众人面前。

黄石作揖道:“在下黄石,见过各位公子!”

论地位,论权势,论财力,论人脉,眼前哪个人不高于自己?黄石再恼火,还不至于烧坏了脑袋,也不会笨到以为那位姓周的真会替自己抱不平。所以,来硬的玩不过他们,那只能暂时避其锋芒,但也不能挫了自己的锐气。

众人怔了一下,本以为黄石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跪在郑然面前磕个头认个错,却不料搞这么一出,倒是有些意外。郑然怒道:“臭小子,啰咤什么,我叫你给本公子磕头,听到没有?”

周见韦见黄石并不害怕郑然的样子,顿时感觉合自己胃口,于是不顾火的郑然,对黄石笑道:“这小子倒是生趣的紧,你真是我们书院的斋仆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黄石笑道:“我只是书院一名普通的环卫工人,各位公子不认识我是很正常的。”

“环卫工人?”众人一脸雾水。

难道不是吗——哦,这时还没有这个词。黄石忙道:“就是打杂的意思。”

“哼,村夫就是村夫,连话也讲不清楚!”郑然冷然瞥了眼周见韦,“趁本公子未动真格,赶快磕头谢罪,别以为自报家门便可蒙混过关了。”

黄石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周见韦问道:“黄石是你的名字?你何方人士啊?”

同样,黄石再次没来得及答话,便听郑然怒不可遏地喝道:“周见韦,你是存心要与我做对吗?”

郑然面红耳赤,吓了众人一跳,众人中就数郑然和周见韦最有势力,叫他们拍马须溜在行,规劝可就为难了,得罪任何一方都不行。周见韦冷笑道:“郑公子大声直呼我名讳作甚?我问他话是我的私事,郑公子一而再地干扰,未免管的太多了吧?”

此话一出,郑然勃然大怒,众人皆有些紧张,一旁的张三爹更是看的心惊肉跳。周见韦把郑然的原话都还给了郑然,两人这般争锋相对,其他人纷纷采取明哲保身之道,一致保持缄默。黄石心里冷冷一笑,他岂会看不穿周见韦的心思,借自己这块跷跷板惹怒郑然,到时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黄石踏前一步,大声说道:“两位公子息息怒火,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何必闹得这么僵呢?不如静下心来听我说上一句,因小失大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