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生等沈幽若出了大牢,又屏退左右,这才拉着沐连鱼到一旁的僻静处,略待责备道:“贤侄啊,你也太不知自爱了,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为何连提刑按察使司的刘大人也惊动了?”

“大哥廖赞了。”艾子谦淡淡一笑,再次对沐连鱼深深施礼道,“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大哥有沈家小姐相助,必定可以很快找出这次事件的幕后元凶,子谦就可以放心去了。”

“好,好,您先歇着,小人一会就给您把酒菜送来。”牢头有些失落的离开了。

沐连鱼把艾兰香推到沈幽若的怀中,顺手夺过沈幽若手中的宝剑,微一震腕,三尺青锋居然化作一声龙吟。

“想走?没这么容易!”艾五脸色一变,给那几个衙门捕快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把沐连鱼等人团团围住。

艾五爷恶毒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一转,寒声问道:“沐三公子,你又何必出来多管闲事?我们艾家在杭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艾兰香置祖宗家法不顾,与人有染败坏门风,有违祖训。按照族规就算是当场打死,官府亦不会追究的。”

可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远远传来。艾家人丁单薄,如此嘈杂的足音恐怕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出的。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沐无咎微微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希望能够阻挡片刻。

艾兰香微微一怔。

“两百万贯?”艾兰香顿时娇躯轻颤,面色苍白。

“没有可是。”沐连鱼摆了摆手,对艾子谦问道,“子谦少爷,知道什么是职业赌徒吗?”

“我从来就不懂得后悔二字。”沐连鱼一脸的无所谓,对沈幽若伸出手来,“沈姑娘,我们在商言商,既然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应该把东西还给我。”

沐连鱼不悦的呵斥道:“死者灵前,休要胡言乱语。”

“啊?”艾子谦整个人僵住了,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艾子谦原以为老父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大不了到时候另外再寻觅一块墓地,岂料现在就这么走了,这可急煞了艾子谦。

艾子谦身体猛一哆嗦,瘫坐在地上,失声问道:“沈姑娘,不是只有八千两么?”

飘香阁。

“他妈的,这帮老家伙倒是挺舒服,跑这里聊家常来了。”沐连鱼看的不爽,锤了锤已经酸痛不已的后腰,心里面暗骂不已。

沐无咎这才会意过来,只感觉到双腿软。沐无咎瞪大眼睛看着沐连鱼,吃惊的问道:“少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五百万贯?那可是五百万两银子啊,这次运到杭州的制钱总数不过五百万贯,董一生也仅仅答应给我两百万贯。如果放五百万贯出去,加上先前的一百万贯,那可就是足足六百万两银子,万一……”

对于艾秀儿的刻薄,沐连鱼只是笑了笑。

沉默了半晌,沐连鱼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姐,其实这笔生意不做也罢,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沐连鱼?你甚至连他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换到了。”沐无咎连忙点了点头,“老奴也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放出风声,以半年之期为限,到期可以半价来钱庄兑换制钱,第一批总数是一百万贯,先到先得。反正有官府的公文,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艾兰香原本暗淡的眼神微微一亮:“沐管家,不过什么?”

经过这一番交谈,沐连鱼已经看出艾兰香缺乏足够的社会阅历,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见她深信不疑,沐连鱼立即趁热打铁,对艾兰香试探着问道:“兰香姑娘,那管家一职?”

“兰香姑娘,真对不起。”陈掌柜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飘香阁一向都是用的刘员外家的茶业,你的茶叶是不错,可我们也不能……哎,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真是对不起了,要不你还是再去别家看看?”

“谁稀罕?”沈幽若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沐连鱼答应的如此干净利落,董一生反倒是微微一愣,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可以?这两幅书画价值连城,况且又是沐兄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老夫又岂能夺人所爱?”

沐连鱼最怕女人哭,手忙脚乱的拭去紫媛脸上的泪珠儿,叹了口气道:“傻丫头,泪水就这般不值钱么?”

每运行一个周天,沐连鱼就感觉到自己的气机强了一分。等到三十六周天运行完毕,沐连鱼突感浑身一震,竟有一种飘渺欲仙的感觉。沐连鱼心中不由叹道:“没想到周易居然有这般好处,也难怪有群经之、大道之源一说了。”

经商就好比一门艺术,正如写诗也是一门艺术一样,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异想天开,自出机杼,而不是单调乏味的模仿,一个智慧过人的商人决不是一个囿于成见裹足不前的庸人,而是一个敢于打破既定的模式与做法,跳出框框,大胆创新的天才,他们的成功,正如一好诗一般破局立新,翻空出奇,每多神来之笔

沈幽若坐在轿中,在注意城门口动向的同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个小小的细节。

沐连鱼放下酒杯,随即站起身来,对沈幽若笑道:“幽若小姐,连鱼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

“你……”沈幽若气急。

沐无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做人能懂得知恩图报那是最好,不过你虽然脱离奴籍,但终究身份低微,三少爷乃是人中之龙,你二人之间并不合适,怕是会影响三少爷前程。紫媛姑娘冰雪聪明,应当明白老夫的意思。”

“媛儿,你现在根基尚浅,可以一边临摹,一边认字。”沐连鱼握笔在手,凝思了片刻,闲闲着墨,轻轻运笔,一蹴而就。

沐无咎眼神复杂的目送着林书豪离开,这才对沐连鱼恭声劝道:“三少爷,林书豪此人心怀叵测,不是可用之才。如若三少爷真对沈家小姐有意,老奴当为三少爷走一遭。”

大堂内只剩下沐连鱼等三人,沐连鱼却是目光一凝,一改适才的软弱,厉声叫道:“大胆林书豪,居然结党营私,私通外人收受银两,还不给我跪下。”

沐连鱼的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在众人的耳膜处炸响。

“确实。”沐连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曹元说出这句话之前,沐儒还没老。但在这句话之后,沐儒就真的老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强忍着的一口心血也终于“哇”的一声喷了出来,跌坐在椅子上。

“资金枯竭?真是笑话!”沐儒不屑的晒道,“我们沐家乃是杭州富,财势雄厚,信誉自然也毋庸置疑,那些人来典当业自然是看中这一点。只要他们敢当,老夫就敢接;如果做生意畏畏尾,老夫又如何有今日之成就?”

沐无咎瞄了一眼沐连鱼指出的那些地方,表情讶然:“连鱼少爷天赋异禀,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大放异彩”

艾兰香有些犹豫,她也知道沐连鱼说的是实在话,自己主仆两人一早上已经跑了好几家当铺,当属沐连鱼开的价格最高,更何况不典当的话,那爹爹的病?

“秀儿,别说了。”艾兰香转过头来喝止道。

“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翠吓的赶紧磕头,低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怨恨。她在沐府为奴为婢,为的还不是有一天能有出头之日么?沐杨氏断了她的念想,心里面不记恨才怪。

沐连鱼柔声安慰道:“二娘之所以搞出那么多是非,完全是针对我,她怕我同沐敬之争夺家产。你只不过是一个丫环,只要我放低姿态表明态度,她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唔?”曹元感觉到下颚有些疼痛,却是不经意间揪断了几根长须,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次未能除掉沈幽若实在是有些遗憾!对了,老程,打劫银车的那些人你是如何安排的?”

沈幽若停住脚步,紧握着双拳,美眸向外射着寒光:“既然他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

沐无咎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眼皮微微一跳,不解的问道:“二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沐连鱼静静的躺在床上,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一道泪痕缓缓划过沐连鱼英俊的脸庞,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沐儒眼神复杂的看了沐连鱼一眼,只见沐连鱼扶着墙角挣扎着站起身来,平静而轻蔑的眼神在那些欺凌他的人脸庞上依次掠过,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似乎要记住这每一张面孔。饶是那些一贯见风使舵、心狠手辣的家丁,暴晒在沐连鱼的目光之下,心里也不禁寒意陡起,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