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姚福禄哭诉姚家祖上创业艰难,夫人王仙儿立时双眼红红的,她几年来努力操持这个家,付出了偌大的辛苦,虽然这几天丈夫用柔情打动她,在卖地的事情上妇唱夫随没有阻止,现在也不禁感觉一阵阵苦涩。

听了这话,一向恩怨分明的徐鹏愣住了,确实,虽然送他们进去的也是姚家,可今日的事毕竟有个活命之恩,让徐鹏颇感无奈,惟有松开手放下姚江。

姚夫人和姚崇孝结婚四五年了,只感觉今天这一阵子笑闹,是夫妻间最开心的一天,伏在了姚江怀中久久不愿起身,只是痴痴的道:“夫君,妾身关心不够,使得夫君竟然故,故去……”说到这里,她鼻子一酸,又要流出清泪来

“死?”姚江没有生气,反是平静的看向廖莹中道:“是吧,姚崇孝已经死过一次,居丧,大殓,小殓,出殡丧,我就是一个死了足足七天的人,姚崇孝自重生之日起就怕死,而且怕的厉害,阁下还有阁下幕后的东主,还不愿意放手么?”

姚江心里这个着急啊,要想日后吃香喝辣躲过那场大劫难,他现在就必须弄到现钱,大量的现金才可以,谁能想到,偌大的姚家账面上只有一两千贯现钱,距离他心中所想实在差距太远了,更何况,这万亩良田放在家里,万一日后那些抄家知府破门县令上门,还不知便宜谁呢,不如现在就卖掉来的干净

事实正是如此,姚江不知道,以前的姚崇孝对夫人并无太多感情,更因为一心苦读,说起话来从未如此温柔,夫妻两人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现在突然有如此变化,怎能不让这个被冷落多时的少妇呆?

听到这个消息,姚崇孝糊涂了,怎么回事,难道说,这广南东路与大宋是两个制度不成?那临安出的可是圣旨,应该通行天下的东西,怎么就在广州没看到?尤其是姚江心里有鬼,若光是一个蒙古奸细的案子也就罢了,若是他殴打丁大全的事一犯了,怕是天下之大就没他的活路了。

主仆三人的偏房正好在整座院套的中间,他们刚出房间走不太远,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怒吼:“站住——”

魏逸之此时舌头已经有点长了,可脑筋还不是很乱,解释道:“事不能做绝,我在这里偷喝酒,回去自是遮掩不住,还不如给那些馋猫带些回去,正好堵住他们的嘴。”

对于胸中才学,姚江每天都在努力回忆,只可惜,以前那个姚崇孝能给他留下来的东西真的不多,能够记住家中的一些平常事就不错了,至于那些大部头的经书典籍,几乎完全想不起来。这才是他下定决心匆匆逃出临安的另一个理由,谁敢想像,堂堂的太学高级班学生,有复圣颜回临体的姚崇孝,竟是胸无点墨,连最基本的论语都默写不出来,那个时候,自己出丑还是小事,就怕还有更大的祸端跟过来,与其到时丢人,还不如现在早点溜吧。

账房先生叫孙大脑袋,也不知大号叫什么,就看他摇晃着大大的脑袋慢条丝屡的提出来,乐清县是一准不能去了,不过,在温州南部瑞安县,县城东北二十里有个五柳镇,是个山坳,地方比较僻静,倒适合大家容身。

见自家手下不给面子,快船张有些尴尬,正好姚江此时开口,帮他找了个台阶:“有钱就一定要穿金戴银?俗人”姚江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万贯是个啥样子,只是这不妨碍他当众鄙视快船张:“我好歹是大宋的读书人,又不是那些市侩气十足的蕃商,犯得着把全身家当带在身上么?”

最要命的是,他有些绝望的现,自家的海船是方底福船,而身后的那艘船,竟然是一艘尖底鸟船,这应对海流上面,鸟船自然比福船要占上许多便宜。想要靠岸过去,除非他冒着天大风险转向返回松门山,去寻那驻扎的水师,否则的话,附近岸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托庇的所在。

是啊,中华衣冠文化,尽数毁灭在崖山,1279年的崖山海面,浮尸十万的场景,就如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让他感觉身上阵阵冷,可是,在这场关于两大帝国两个文明之间的剧烈碰撞中,他,一个穿越过来的大专生姚江,又能做点什么?

那些蒙面人开始听到“小样的”时候,心头就是一颤,这时赶忙冲过去等候吩咐。

在巷子里等了好一阵,身后并未有什么声音,陈宜中自嘲的笑笑,看来是自己太小心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今晚的事情,受了幕东所托就要忠心办事,可这事一旦传出去,对自己的声名将产生莫大伤害,由不得他不小心啊。

说了这些话,姚江才感觉全身好受些,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后世一个刑罚,越想,他笑得越是阴森,越想,全身颤的越是厉害,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太兴奋了。

过了一会,正门大开,一个身材富态团团脸的中年胖子走出来,也不搭理董骠骑,径直走到了姚江面前,询问是否为姚神仙姚崇孝。

见到这条大汉被扔在地上,茗烟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失声道:“少爷,你……”

董宋臣非常清楚,那姚崇孝上次叩阙,就是请杀丁大全和他自己,所以才被他和丁大全联手,弄到了大理寺的监狱里狠狠收拾。谁想到,明明是死的不能再死的臭咸鱼都能翻身了,这事还真是见了鬼。如果这次的奏本又是出自姚崇孝的手笔,上面一准还会提到把他宰掉,现在不求情,等下可就玩完了。

几十个皇城司亲兵趾高气昂的炫耀一番,这才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向御史台护兵问。

遇上姚江这号犟人,史蒙卿也没招了,那些个姚家的仆人,更是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思,见到姚江如此坚持,纵然身子包成了木乃伊形,还要试图挥手怒的样子,他们早吓得不敢言语,忙不迭的开始收拾起行装。

“啊——”有个年轻的歌姬一把捂住樱唇,不敢相信似的望过来。

姚江是重伤的身子,拿这个作借口,当即决定躲起来不露面,到卧室里等王海山,前面的局面就交给了王仙儿去处置。

王海山是从后门进来的,进屋后满脸堆笑,裹紧了皮裘连呼好冷,喝了几盏酒却决口不谈卖地的事。不得以,姚江惟有主动张口提起这件事。

一听姚江说卖地,王海山立时苦了脸:“贤婿啊,上万亩田土不是个小数目,老夫暂时拿不出太多的钱财来,实在吃不下去啊。”

这话与上次商谈时候完全变了味,姚江眉头一皱,他急需用钱,同时还要尽量避开廖莹中的耳目,是以事情尽量不要闹大,如此一来,最好是有一个买家全数吃下这些土地,眼前的岳父要反悔,这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一面盘算,姚江脸上平静的道:“不知岳丈能出多少钱帛?”7788小说网

王海山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下。

姚江失声叫出来:“五万贯?不行不行,太少了,实在太少了,我们广南的好田地,一亩要十贯以上呢,岳丈的数目实在差了太多。”

王海山苦笑连连,他这五万贯还不全是现钱,现钱其实只有不到两万,其余的,他愿意用一部分金银,以及他在广州的一条海船来弥补。

海船?姚江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这位岳丈也是海商,难怪才区区一代人,就置办下了好大一份家业。只不过,明明十万贯的家产,一转眼就折价一半,这个数目实在不能让姚江接受。

送走了王海山,前面的佃户们还在闹,他们的害怕也并非没道理,姚家与他们签的都是十年往上契约,现在姚家突然卖地,新东家会不会乘机撕毁契约,然后找来一批新人重新佃出去?这里不少人都是姚家几代的佃户了,很多人年纪大了,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如果没了土地来佃租,可就断了他们的生路。

姚江在卧室里异常烦躁,五万贯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前日说的好好的,今天王海山就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