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装成伤号,姚崇孝有自己的考虑,虽然是穿越过来,可他不傻,心里非常清楚殴打左相是个什么罪名,就好像后世自己爆了总理的ju花一样,一旦被人知道了是他姚崇孝干的,无论丁大全在官场上如何成为一条死狗,大宋的官家赵昀和丁大全的后继者,都不会容许自己逍遥法外。所以,他干脆继续装病,撇开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

登时,这厅堂里就听哭爹喊娘声响成了一片,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好似作杀猪的场所般,其中丁大全呼喊最是厉害,几乎就是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求饶了。

临安是一座不夜城,城中夜市通宵达旦的营业,要到第二天早上卯时初,可是,过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辰时时分,那些经营早点,起早作生意的人就爬起来走出家门了。

就在这时,突然院外吵吵嚷嚷的,一群家丁闯进来,同时,还押着一个满面虬须的汉子,在院外,家丁便开始叫嚷,说是抓住了一个冒犯小姐的淫贼。

一路上,董骠骑都在表示,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他的姑表舅舅,平日里对他非常好,只消他报出名号来,自然会安置姚崇孝一行。

突然间,一支被白布条包裹的胳膊伸过来,将虬须汉子手上的黄纸符尽数夺了去。

见到皇帝沉默不语,洪芹扑嗵跪倒在地,对着赵昀叩头不止:“陛下,事关国运万民福祉,关乎天下气数,请陛下及早决断啊。”

心中既然有了这等想法,史蒙卿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厉声斥责这些护兵为虎作伥,要赶他们出去。跟在文天祥身后的两人,分别名叫彭震龙和刘子俊,这时也大声鼓噪起来,竟是成功的吸引到了不少留下来的太学生围观。

姚崇孝是太学上舍生,他从广南东路的老家赶赴临安读书,一晃就是六七年,好不容易熬进上舍,过上两年就可以凭这些资历做官,现在放弃掉匆匆回家,岂不是前功尽弃?就算惧怕了丁大全的淫威,为了保命才有此举,可姚崇孝现在的伤势还很重,怎么可能经得住远途颠簸?

吃了这么一吓,姚崇孝感觉脑中一阵迷糊,眼前黑,全身剧痛刺激大脑,让他再也吃受不住,身子软倒在一人的怀抱中……

水手们越是议论声音越小,只因自己已经升起那块绿布条了,对方还是不肯收手,显见的是不准备给蒲家面子。这下子,船上的人可都慌了,此时才过台州松门山,距离福建还远着,前后望望似乎也没有官军的海船。

船老大反复观察方向和海流,此时正值西北风,自己和后面的船吃风都是同一个角度,海流上也没什么可以借助的,双方都是逆流行船。

最要命的是,他有些绝望的现,自家的海船是方底福船,而身后的那艘船,竟然是一艘尖底鸟船,这应对海流上面,鸟船自然比福船要占上许多便宜。想要靠岸过去,除非他冒着天大风险转向返回松门山,去寻那驻扎的水师,否则的话,附近岸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托庇的所在。

逃了两个时辰后,船老大泄气的将所有水手召集在一起,他准备听天由命了,想听听水手有什么意见。

见后面的船还是紧追不舍,此时两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一里,按照这个度继续下去,至多还有两个时辰,自己这条福船就会被对方追上,水手们哪里还有其他的法子可想?总算不幸中的万幸,身后那条船的旗帜并非瞪眼马三的旗号,而是一面青色三角旗,也不知是哪家老大的字号。

姚江有心反对,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难道要他临时造出一对螺旋桨出来不成么?如此一来,惟有黯然躺在一边,极度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命运,同时在心里不住的安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妈的,全当作是自己成为富二代的代价吧……

海船缓缓落下了风帆,在海面上,这就是代表自己放弃抵抗投降,按照道义来讲,应该给船上的人留条生路,毕竟海船就是海贼的衣食父母,涸泽而渔的事只有傻子才干。

后面的海贼快船瞬间冲到海船旁边,船老大作最后的抵抗,扯着嗓子问他们的大头领是哪个。海匪可没那样客气,用飞爪搭上船帮,两条船很快靠帮并舷,一群只着短裤的汉子飞快的跳上海船,明晃晃的短刀将所有人逼在了一处,连姚江这个病号也不例外。

到这时,一条搭板铺好,才有个白老头走上货船,姚江被长随家丁围在中间,暂时看不清楚老头的面貌,只听老头得意的笑了几声,船老大过去搭话,老海匪报号叫快船张。

船老大没听过什么快船张的名号,估计着是个新入道的家伙,是以仗着胆子求情,说自己是在泉州蒲家交了定海钱,说着甚至递上了凭据。他的意思是想用蒲家的名头吓唬住这个快船张,看看能不能少损失点。

哪里想到,不提蒲家还好,一说出蒲家来,这位快船张立时翻脸,大手一挥打翻了船老大的凭据,然后对着蒲家骂骂咧咧的便要作。

这下子可将船老大连同一船水手吓得不轻,心中暗自揣测,这个老咸鱼是干什么的,怎么还敢对蒲家不尊敬?难道说,这老咸鱼也是和海狼周一个路数,专门是横食不卖面子的主?

不等水手们揣测,白老头就下令,船上所有人都塞进货仓去。一听到这话,船老大当时扑嗵给快船张跪下,磕头如捣蒜的嘣嘣嘣连续十几个响头,哀求着让快船张放自己一条活路。

原来,这海上自有海上的规矩,平时抢点东西都是小事,若是把船东和水手撵进船舱,就只有两个下场,好一点的,是连人带船都归了海贼,日后不是入伙当海贼,就是被海贼卖去外国蕃人手里当奴隶,另外一个下场,是海盗准备洗干净海船后,干脆凿沉这条船,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索不露一点破绽。

无论是哪一个下场,船老大都受不了,他抱住了快船张的大腿嚎啕痛哭,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愿意拿出来,只求能给一条活路。

船老大的全家都在船上,这时老婆孩子一齐开哭,便是那些个水手,还有姚家的家丁们也纷纷跪倒,立时船上哀嚎声一片,听得人好不凄凉。

一个强横的声音响起,“号什么丧,再号一声,老子送他去喂王八。”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谁还怕这个,那些水手家丁们一听,不仅没有闭上嘴,反是哭喊声更大了。

快船张老头也迟疑了,似乎是个新入道不久的人物,听不得这种号哭声,在甲板上烦躁的走了几圈,而后跺跺脚,狠下一条心的对所有人道:“不是我老张不仁义,留下你们可以,通通入伙,不然的话,就都去喂王八。”

那个强横的声音大声叫了一句:“东家,不能啊,岛子上……”快船张老头打断了他的话,颇有威势的让其他人照办。

看到暂时性命无忧,很多人也只有认命了,抹了抹哭红的眼睛,老老实实的被人绑住手脚送进船舱。突然,有几个海贼注意到了躺在抬床上的姚崇孝,当即向快船张去报告。

“什么,起不来床的家伙?留着他干啥,扔海里去,我们没多余粮食养着他。”那个强横的声音大大咧咧的道。

一听这话,姚江几乎从地上跳起来,表现下自己也是可以入伙的,孰料管事老姚和茗烟先不干了,姚管事挺身挡在了海贼面前,伸开双臂要护住自己的少东家,那茗烟更甚,看到有海贼过来准备抬姚崇孝,索性扑倒在少爷身上,死死抱住了姚崇孝,嘴里大声喊叫着:“你们连我一起扔下去吧!”

这场面看着着实让人心酸,连带着,有几个姚家的长随也为之感动,忘记了他们东家实际是装相,挣开了海贼冲到姚管事身边,挺身面对海贼的短刀。

见到这个情形,那个快船张老头才注意到姚崇孝,很明显,这个重伤的家伙才是这伙人的头。老头走过来看了一眼,又翻翻姚崇孝的伤,眉头皱起,嘟囔了句:“人都废了,救不活的。”说完挥挥手,示意海贼们尽快料理了这里。

忽然,姚崇孝挣开茗烟,大声对快船张道:

“站住,你不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