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块吧……”相思认命的叹了口气,这是陌篱上辈子最喜欢穿的颜色,他总说穿着这色的衣衫有飘飘欲仙之感,说什么别人都会信服。

那男人眉头更紧,忍住怒气道:“我说过,你日后是要进我家的门,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

何氏用眼将两姐妹扫过来扫过,到是真巧,孟尘惜喜欢的书铺子也在城南。

孟霍然还想着今儿关氏前来的目的,只他并不好当面询问相思,就只能软了声音哄道:“若是三娘喜欢,以后大哥都给你找来。”

“姑娘……姑娘?”缠枝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

“别怕,这药能去腐生肌,保证啊,再过几日就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到了。”何氏见相思一直看着手,就以为她小小姑娘家怕是被她吓住了,就连忙哄她道。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之前死死拉住她,不管二哥,三姐姐也不会丢了。”孟尘惜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本来的小美人此时看起来特别狼狈,“她一定是受伤了,呜呜呜……”

李芸萝嗓子眼就冒出一口腥甜,果然她就不该相信老天会优待她,就算让她不死也弄个古怪的丫头气坏她。

伸出手,相思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捡地上的落叶啃两口,至少有些还并没有干枯,总会存留些水分进去。

孟尘惜捂着嘴依在相思身边直笑,相思也侧过头躲在孟辛桐身后窃笑。

呯——

相思知道何氏与父亲有话说,便行了一礼带着石榴先行一步。

何氏脚步一迈进去,就听得老太太坐在里头拍着大腿哭道:“那些挨千刀的啊!这是要咱们家的命啊,那么多钱,那么多东西也偷得走?就不怕折寿?报应到子孙身上!”

“嘎——嘎——”

“娘的意思,这些东西放在我的院子里,还有人敢偷敢抢不成?”孟高鹏端起茶杯,目光透着危险。

地上的落叶早就被扫净,被雨水冲刷的青石板光滑水润,石榴害怕相思摔倒,紧紧搀扶着在一旁伺候着。

姑且不说这个传说靠不靠谱,但福井堂这个名字也确实让人有所遐想,再加上三百年来哪怕京都曾经有过兵荒马乱的时候,它也依旧屹立不倒静静的等待着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客人们。

相思现在想想,她在出嫁前翻腾成那样大多也是因为绝望了,人活到那份上,名声算个什么?她也只能够庆幸家里老太太和庶长兄还没丧心病狂的想要弄死她们姐妹俩。

她也是为了姑娘好,如今梅姨娘一家独大,大少爷如此得宠,若是她能有了儿子,姑娘日后不是还可以靠她么,她们主仆一场,就算她成了姑娘的小娘,她们要能联起手来,无论对谁都是天大的好处,不是么?

孟高鹏看看相思,再看看孟若饴,一甩袖子恨声道:“若是让我知道是你们两个臭丫头搞鬼,我非让祖母弄死你们不可!”

相思只觉着再也忍不了了,她嗤笑着说道:“难道说母亲就只敢龟缩在正院里自哀自怜,甚至拿自己的女儿当做发泄的途径,却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质问他么?”

屋里的人都笑,相思也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道:“醒醒吧,这可是白日了。”

相思知道她故作嫌弃,实则还是心系胞弟,便笑道:“怕也是那日白天晚上的跪,再倒了汗受了热。”

可待到她快要安歇之前,前院突然派人过来说话。

“可不么,若不是婶婶哭得跟什么似的……”孟辛桐笑容淡了几分道:“怕是现在思丫头还在咱们府上呢。到是可惜了……”

“可算是来了!”马车堪堪停在小院门口,里头的人就不顾大雨跑了出来。

相思跪在孟尘惜的旁边,她没有用帕子捂住脸,更没有掏出那块沾满气味的帕子,她只是无声无息的落着泪,自己都觉着莫名其妙。

“大陈国开国到现在,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抄书抄到手废的,放心,你不会是第一个。”孟辛桐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

等着人都走了,门口就剩下个小丫头守着,相思这才松懈下来靠在软榻上,她对孟霍然示好并不是随性为之,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这位大哥哥不但是未来的定安伯,还有可能在袭爵后因为皇上的赏识更近一步。

只是一句,原本还围着的宾客们纷纷让到一旁,三七的时辰都是算好的,什么时候哭灵什么时候离家,错过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不过也不过是第一面,何氏并没有什么表示,她先带着老太太往里头走,然后招来一个小丫头道:“叔老爷家的大姑娘衣裙脏了,你带着她去换身衣服。”

好像她一病,山寇就来了一样,相思每每看着张嬷嬷欲言又止,就猜到前世今生她在那条道上遇见了什么,左不过奶奶不疼母亲不爱,如若不然她上辈子的手指是什么断的?这里头孟家哪个人都跑不掉。

“可不么,朝明是梅姨娘举荐过去的,自然不可能不为他打算。最近老爷那头整理铺子,发现有人溜奸耍滑,当然要换新人过去管着。”元宝有些羡慕的说道:“你啊,就等着享福吧,到时候嫁过去就是管家娘子,只要不用回府里伺候,在外头不就和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一样么!”

“你少来这一套!看你那样子也知道肯定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母亲等会儿派人给你送去。”孟若饴咬着牙,肉都疼了,又道:“别以为你能踩着我捞好处,母亲最疼的还是我!”

这时候母亲的声音还带着姑娘家的活力与娇嫩,可是等到相思上辈子出嫁之前,母亲的声音已经变得格外尖锐和疲倦,甚至还有着沉沉的暮气。

用手摸上头顶,哪怕头发浓密可只要细细的抚摸,头皮上那道浅浅的肉疤却还是可以摸到的。

老嬷嬷揪紧了窗帘,哆嗦的对身后的太太道:“不好了,咱们姑娘的马车……被……被山寇拉走了!”

老太太一听,这还得了,好好的儿子居然在这上头站在了媳妇那头,这是有证据哪怕是没证据她今儿也不能饶了关氏

“好好好,这个家里怕是没有我老太婆说话的地方了,想是就算我老婆子拿出证据,老爷也是不会相信,还以为我老婆子捏造诬陷。”老太太抽动着鼻翼,深深吸了口气道:“那我干脆交予官府,让他们来定夺”

孟二老爷一听就急了,这是家丑,上次丢了东西不得已喊了官差已然是丢了面子,这还是他等着授官的重要关头,要是再捅出去,自家老娘怀疑老婆偷窃,他还要不要过了,永昌侯府第一个就给他小鞋穿。

“娘,这事儿还要斟酌,万不可外扬啊”孟二老爷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妻子出点儿血,安抚一下老太太了。

“官府就官府,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关氏脑袋一热,站起身就嚷嚷道。

大堂里吵得是一塌糊涂,下人们恨不得缩成灰尘消失不见。

当真宛若市井之家,大约只有相思如此悠闲了,她很有心情的看了一阵,见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再不说话怕是父亲会让母亲拿钱买清净了。

“老太太,父亲,母亲……我临来时,大伯可有一句吩咐。”

相思的声音不大,可是一瞬,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相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大伯本来想亲自与父亲说上一句,只是今儿公事繁忙,似乎有关父亲前程不得不亲自出外访友……”

孟二老爷喉头一紧,忙摆手道:“你大伯有事儿自然不必亲自前来,你带话也是应该,应该的”

相思一笑,意味深长的扫了眼梅姨娘道:“大伯说,咱们家这个案子到是有了眉目,说是上次死的那些盗匪的身份已然查明,都是京都的地痞……”

“可不,我就说”老太太横了关氏一眼。

“只是……”相思又道:“那个与地痞接头的人可并非老太太所说,是秦嬷嬷的外甥。”

秦嬷嬷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那人现下已经落网,他对外自称祥叔,是个米商,只是背地里却是当年雁红山的匪首之一。”

相思的声音并不大,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梅姨娘,她从梅姨娘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初的惊讶不信,到后头的恐惧慌乱。

没错,上辈子这事儿就是梅姨娘伙同她父亲的“好友”实则曾经的同伙祥叔一起筹谋的,就连那几个混混都是祥叔让下头人随便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