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提起茶壶慢慢倒满了一杯茶,这个过程中,提着茶壶的胳膊一直在微微颤抖。元子青要十分用力克制,才没让茶水洒到桌面上。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人留在身边,至少有自己看着,才能放心。

眉畔便知道,自己是通过她的考验了。

上辈子,张氏发作得没有这么早,但最后到底也动手了。那时候眉畔真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差一点被张氏送到庙里去修行。当时也是甘阳侯府的人突然出现,直接将她从关家接走。

元子青低头沉思片刻,道,“人当然要救,却不能用你那样的救法。”

这时候她再来细细思量这段时间的事情,自然便将眉畔给想起来了。她如今满心火气,自然也都迁怒于眉畔,认为这一切都是被她惹起来的。如此,上门兴师问罪,也就不奇怪了。

……好吧,最重要的原因是,关玉柔并不能够确定,若是自己落了水,元子舫真的会来救自己。毕竟他身边还有个周映月跟着呢,就算他想来,说不定也会被阻拦。

关玉柔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周映月含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下你可知道了吧?”

所以这崔厨娘空有一门手艺,但在刘掌柜找到她之前,却不过是在十里八乡有白喜要请和尚道士念经做法事时,才被请去替他们做斋饭,以此换几个铜子度日。因此刘掌柜找到她之后,自然千肯万肯,当即收拾东西跟着进来了。

不过,既然连关玉柔也知道了,恐怕这件事,张氏是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了。

他就像是个发光体,周映月自己也不自觉的被他吸引,沉醉其中。

但元子舫纵横京城未有敌手,闻言只是笑道,“自然是来不得。我们好男儿聚会,你一个姑娘家掺和什么?”

关眉畔的处境,他自然是知道的。父母双亡,寄居在叔父家,将来的姻缘十分难测,端看婶娘肯用多少心思罢了。但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太好。正所谓“丧母长女不娶”,真正世勋大族之家,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的。

不过也是,这青菜白粥,就是庙里也没有这样清净的。甚至菜里就连盐味都很寡淡,别说元子青吃不下,就是眉畔和元子舫,吃了两口也没了胃口。

眉畔的确是带着的。虽然不是没想过来的时候顺便给他了,却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她微微侧身,从袖袋里将那个荷包摸出来,递给元子青,“做得不好,将就用吧。”

说起来,这是眉畔这一世头一次见到他,但是两人都对对方的存在心知肚明,这刻碰见了,彼此也都不意外。

眉畔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似是十分惊讶,然后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首善堂去。总要让眉畔有些危机感,别以为得了长辈们的许可就万事大吉,毕竟元子青的身子那个样子,福王妃还真不敢硬来,否则他再晕倒几次,就是要她这个当娘的的命了。

这也是她如今对这件事情极有信心的原因之一。只要自己能够下定决心,说服元子青,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东西阻碍两人了。

果然,元子青闻言,眉峰微微蹙起,终究没忍住开了口,“母亲这话差了,娶妻娶贤,岂可只看身家背景?”

福王妃抿了一口茶,道,“年轻姑娘都爱那些鲜艳的颜色,瞧着也喜人。不过我年纪大了,倒是更偏爱素淡些。不说我,老太妃也是喜欢清静,不爱这些热闹。前儿她老人家还说眼睛不好,想找个人给她念经。只是我又没有女儿,两个儿子又是粗笨的。若是有三姑娘这样的可人儿陪着,想必她老人家就高兴了。”

关玉柔闻言,欢喜的同时面上那种“你倒是识趣”的意味遮都遮不住,理所当然的道,“三妹妹不可妄自菲薄,能得王妃娘娘一句赞语,将来的造化必然不差的。”

所以直等到过了七八轮,桃花传到这边时,才落到了眉畔手中。她站起身微微一笑,念到:“客舍青青柳色新。”

此时听到元子青问,“这么说来,令尊是西京知州关勉文?听说他当年大比时中了探花,名扬京中,又娶了甘阳侯嫡女为妻,不知羡煞多少京中的青年才俊。”

似行云这样的丫鬟不能进花园,也有自己的去处,所以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福王身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位高权重,且深受皇帝信重,邀请的宾客身份也都十分显赫,她们若是真的在贵客之后才到达,那就真是丢人了。

听见元子青被人称赞,眉畔心中便如含了蜜一般,笑吟吟道,“这是你家姑爷。”

“啊?姑姑姑……姑爷……?”行云吓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她家姑爷就是眼前这神仙一般的公子?此刻行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样俊秀的公子,世间难得一见,难怪姑娘对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说好的手撕登徒子呢?

这会儿元子青已经超眉畔走过来了,行云大概是为他身上的气势所慑,竟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给两人留出了说话的地方。

“你来了。”元子青在眉畔面前站定,温柔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眉畔的耳根慢慢红了,而后从这里开始,逐渐朝着四周蔓延,很快整张脸连同脖子都是绯红一片。被他这么看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只好行了个福身礼。

元子青连忙伸手把人拉起来,然后又仿佛被烫着了一般飞快松开。

两人的目光胶着了一阵子,眼见气氛越来越黏腻,元子青艰难的咳嗽了一声,转身道,“三姑娘回京之后可曾出过门?”

“未曾。”眉畔微微摇头。

元子青松了一口气,轻声问,“若是三姑娘不弃,今日便与我同游京城如何?”

他昨夜想了许多,虽然见了眉畔有千万句话要说,但却总是说不出来。也不好两人枯坐着,恐眉畔觉得他无趣。幸而从记忆角落里寻出了元子舫曾随口说过的话,姑娘家难得出门,若是能陪同她们出去走走,或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