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若是知道,一定也高兴。”段岭说,“待到了中京,我会给他送封信,让他来上京接我。”

丁芝捧着酒菜过来,与段岭对视。

“你俩是汉人。”耶律宗真在院内坐下,说,“近日南方的消息,想必也传遍了,都各自说一说吧。”

两万六千余兵马,驻军函谷关外,消息已传遍南方诸地,各地开始不安,都在等候江州,看投向哪一方。然而江州刺史邵德始终拒不发兵。

段岭笑了起来,李渐鸿总是这么说,但段岭知道他总是没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李渐鸿开始教他练剑的那天起,他便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从辟雍馆回来后,父子俩便不再在一起睡,然而段岭睡榻上,李渐鸿也会与他睡在一个房里,就在外间躺着。

蔡闻果然把一条命给拼掉了,这条庶子的性命换来了蔡家对耶律大石不容置疑的忠诚,与蔡闫似锦的前程。

蔡闫则趴在桌上入睡,横七竖八,厅里睡了一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又响,众人已成惊弓之鸟,全部弹起来,段岭持剑,守到门后,朝外窥探,见是身穿巡防司的士兵,满脸血污地过来。

蔡闫笑着说:“拔都一直很好奇里头装着的东西,却不敢再来招你了。”说着用手在外头摸了摸,给段岭塞回单衣里去,说:“半块璧,半环为璜。”

段岭茫然道:“我不知道。”

夜色|降下,东南方的天空被映红了一大片,城外显然已在交战了。段岭不敢再爬墙,只是站在院子里,满脸担心地眺望。晚饭时众人交头接耳,交换着不知哪来的消息,各自造着谣、传着谣,满脸兴奋。饭后唐祭事亲自点过人数,更认真嘱咐了一番,夜间切勿偷出门去,否则一切学习资格就此取消。

段岭“嗯”了声,李渐鸿说:“一日三餐要按顿吃。”

漆黑暗夜里,小雨淅淅沥沥,深巷中站着郎俊侠。

李渐鸿答道:“不碍事,回来过夜。”

赵奎望向牧旷达,说:“但我请不到他,也只能交给丞相了。”

所余无几的护寺僧各自占据了院子内的墙头高处,余下杂役挑桶,救火,北寺内一片狼藉。

李渐鸿循段岭所指之处望去,早间山涧满是白雾,雾气之中,一队元骑兵蜿蜒而来。而再行片刻,地上出现了几名辽兵尸体,显然有过一场遭遇战。

“女儿果。”李渐鸿随意一瞥,说,“太酸了,路边的山菌野果不要乱吃,越是五彩斑斓的东西,就越容易有剧毒。”

李渐鸿也抬起手,双方击掌三下,奇赤一步迈上车去,钻入干草垛中。

刚一冲进厅内,段岭赫然发现里头居然也有把守的卫士!

“太久了罢。”段岭哭笑不得道。

“你……你不要走!说好会陪我的不是吗?”

段岭自顾自地吃着午饭,见有一只鸟儿过来,便捏了些饭粒与它吃,李渐鸿在门后看得笑了起来。

“你这一辈子,自然有人保护你。”郎俊侠擦了手出来,说,“放下手中剑,拿起案上笔,王道就是你的剑,人生在世,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你既想学医,又想学武,哪有这么多心神?”

武独冷笑道:“留你一命,不过是为了从你身上钓出那尾大鱼,见你分道扬镳后,便匆忙赶回上京,除了守护他的后人,还会有谁?若有子嗣,想必也是这个年纪了。”

孩童参差不齐,放下笔,爬起身,朝着北院大王行礼,有的鞠躬,有的作揖,有的把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欠身,还有的下跪,单膝跪地,双膝跪,行礼方式循着各族礼节,当真千奇百怪。那中年男人一见之下,登时哈哈大笑,朝众人点头。

“老山人参……”郎俊侠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吊气续命,天不绝我,还有么?再来点儿。”

段岭连说带比划,焦急万分,掌柜醉眼朦胧,只告诉他大夫也不住这儿,在两条街后头住着,今夜过来喝酒时,东街一户人家难产,大夫便提着药箱去看诊了。至于哪一家,掌柜也没问清楚。

蔡闫走出来,朝孩童们点点头,段岭还在张望,一眼瞥见蔡闫,蔡闫便朝他招了招手,问:“你爹呢?”

“哦。”段岭答道。

右侧护卫身材高大,足有九尺,浑身上下除了双眼,未有露出之处,双手亦戴着手套,穿一袭斗篷,蒙着脸,锐利阴鸷眼神间或一瞥,心不在焉。

郎俊侠给段岭上了伤药,穿上单衣,再裹上一袭稍大的貂裘,让他坐好,注视他的双眼。

天光渐暗,冷寂无声,汝南城中,千家万户点起温暖的黄灯,房顶覆盖着一层柔和的雪被。唯独段岭仍在柴房中哆嗦,他饿得神志不清,眼前都是混乱纷杂的画面。

万人对一人,然而李渐鸿竟如虎入羊群,在混乱中直杀出了战阵!

杜淩翰这才心里松了口气,过来低低地将今夜宴会过后的后续问题禀报了一遍。

长欢也不喜欢这身嫁衣,太过厚重。

杜修墨拭去嘴角的血,想起了白天里见白晴风时的种种。嗜血的眼神紧紧盯着皇宫方向,再也看不见那个温润君子,如玉公子。一向掌控着自己情绪的杜修墨此刻紧紧握着拳,手臂上清楚露出的青色血脉让他明白了他自己有多么愤怒。

“皇上。。。”符颜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皇上这是怎么了,既然这墨世子愿意带走这个不明不白的“麻烦公主”,皇上何不趁机如愿。

收到了主子的许可,小白顿时站直了竖起羽毛,尖嘴在长欢纤细皓白的雪腕上迅速一啄。

“公主。”

。。。

“阿粟何苦妄自菲薄。七公子岂是在意这些的人?只要你愿意。”长欢话虽这样说,但她心里却知道阿依粟有多么固执,只怕她生活过的那个环境也没有教过她放下身份去迎合什么。

“美人怎能不爱?长欢放心,就算爷有弱水三千,你这一瓢爷也是非饮不可的。”

当镇定的冯宰相喝了第四盏茶的时候,孙延常终于坐不住了。这个老东西怎么不怕被尿憋死。

弯月睁大了眼睛点点头道:“恩,我就知道我家小姐不会嫁人。”

长欢摇了摇头,顿时放弃了先前那点想要探求的心思,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

“姐姐本来就是很年轻,长欢没有娘亲的。”长欢依旧笑着,她在提及娘亲的时候真没半点忧伤,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娘亲是怎样的人。

经方才身手,长欢包扎在杜修墨手掌上的绿落纱滑在了地上,满身仇恨黑暗笼了上来,杜修墨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落纱,却没有捡起来的意思,只踩过了绿落纱径直走过。

杜修墨听见长欢的回答后先是心中一了,可听到后面的话他的心又沉了下去。承诺么?

虽然说杜修墨出了亭子,但其实他们不过相隔几步,抬起头就看见了。长欢自然是听清楚了身边两人的对话,竟然还有三位姑娘?不是生气么?难道眼前的这六位秀色还不够他餐?长欢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等会会来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