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抬手,好像是要拨开她额前的乱,想要将她的表一窥个真切,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她一下避开了,那只手,就那样不尴不尬的悬停在空中

“没了?”

而她曾和他一同渡过的,那么多年的绚烂岁月成烟,在眼前一一飘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她十六岁?十七岁?的圣诞节,她玩的疯了,回家的路上还一直蹦蹦跳跳,笑的没心没肺,毫无烦恼。他几乎追不上她。

她拿了钥匙打开门,现客厅落地灯还是亮的的时候明显是有那么片刻的惊讶和停顿。

“是这个样子吧?我有没有听岔?”见她不吱声,他凑到她耳边,又提醒了遍,“还有遗漏没有?”

“这种事”梁薄勉强扯扯嘴角,“有什么好说的。”

梁薄看着他,欲又止,想了想还是少掺和着二人的家事,于是避重就轻的问道,

他忽然转身回来,“这么说,你这回过来,就是一心一意盼着和我把婚离了的,是吧?没存半点别的?”他握住她尖尖的小下巴,自嘲的笑,“亏我还满心感激,真以为你是心软了终于想起了我和小唯。”

“那也比你强!”一直怯懦退让,一直哭哭啼啼的她,在他这一连串的质问过后终于爆,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不退反进,几乎歇斯底里,“起码我对两个孩子都一视同仁,不像你,等儿子死了过后才来假惺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衡衡,从他生下来那天起你就不喜欢他,你嫌他笨,觉得他智力育不如其他孩子,给你丢人了,你出门从来都不带他!也没抱过他,他和小唯有什么矛盾,你一直都偏袒小唯,无论是谁的错!”

白白胖胖,玉雪可爱。很像当年的她。

梁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疲惫的叹了口气,合上眼睛。过了很久,才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她尚在炸毛状态,并未觉察,只顾着盯着他手不住的碎碎念,“你也真是,把你扎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吭声,这种时候还管什么风度修养。你都不知道医院里是什么况,每年一批一批的小医生小护士,就专挑你们这种人练手,扎了都白扎干嘛这样看着我?”

“都过去了”她梦呓般的重复,一边又一边,神智似乎正在缓缓回潮,最终,她像是慢慢领会了些什么,看向他的目光不知缘何渐渐变得凉薄,嘴角微扯,她忽而莞尔,笑靥如花,“你说都过去了?”

这一回,她在上头。

“知道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像是被触到了一些极其不愉快的回忆,他骤然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就砸了出去,苏牧天脸一偏,杯子撞上墙碎裂的那一刻,还是有碎片飞了出来,在他面上划了一道不浅的血口,手上的文件散了一地。

“第三,你最好梁薄。”朵瓷没理会她,一口气说了完整,才细细补充道,“第一件和第二件,是梁薄让我转告你,第三件事是我要告诉的你。”

“这是什么东西?!”

“咳,要不要记那么清楚。”叶臻尴尬的笑,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那是她来到苏家的第一个星期日。天气很糟糕,由于没有关窗户的习惯,她是被雨水打湿面颊的冰冷所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窗外阴冷而潮湿,天空是永远沉甸甸的铅灰色。有悠扬的旋律在某处盘旋,她好奇的一步步走出房间,绕过迷宫一样的层层回廊,竟是来到了一个她之前在苏家,从未见过的房间。

叶臻只能点头,想了一下犹疑着问,“那温小姐”

“”她半晌没有吭声。

他们的孩子们。

只感觉到一阵刺心的剧痛的从臀部传来,她像是触着了弹簧一般的立即弹了起来,很不争气的痛呼出了声。

然而这些支离破碎的辞落入耳中时,叶臻却只觉得脑海中哄的一炸,似乎都可以听见尖锐的呼啸声,那是往事的龌龊被强行揭露了一角,在阳光下暴晒的,分崩离析的声音,一时间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入了枯槁无波的心湖,千涛万壑。

她唇瓣被咬的有些白,想起来刚刚一瞬间,那些纸片雪花一样倾倒在眼前,她拿起一张,又一张,皆是跨越时空的思念:

“梁薄,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么?”

他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依旧在颤抖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有点疲惫的缓声开口,“你比以前进益不少。能做事了。”

“不然你以为?”他扬起眉梢,“你和你那小新欢,不就是把我当裁缝使么?嗯?”

朵瓷看了眼标签,又抬眼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是。”

“爸爸我没事了。”小唯勉强动了动,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拉扯,细声,“不难受了。”

“”他沉默了一下,勉强笑,“没事,忘记带伞,有点感冒。”

“我倒想看看,你叶臻离了我,又能混成什么样子?”

“四点。”朵瓷在收拾随身物品的空隙看了看表,“正好,把小唯送回医院,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这几天也是疯累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他爱怜的刮刮她的小鼻尖,“爹地不吵架。不吵了。”

纫玉就是个吃货,向来是个好打的,再又向她敲诈了两块巧克力之后就缩在一边自个儿甜蜜蜜去了,不怎么再需要多照看。就这样渐行渐远,他去虹桥,她往浦东,离得越远,心思也就愈安宁,不必怀揣那份惶恐,咄咄逼人的伤痛。

“”她被他这样平实的回答击败,无奈的转身,“你一做设计的,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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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事。”他也是怔住了,深蓝的眸底,冰冷凝固的颜色一点一滴融化温软,抬手,他揉揉小纫玉微卷的,唇畔带笑,“纫玉真可爱。”

兜兜转转,半个上海,入眼皆是熟悉的怀念,总是旁观未免太过辜负。车子经过第x小学的时候,叶臻终于还是喊停了司机。这里,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苏牧天也是难得放她出来透透风,机会不多,走走也是好的。

“黑历史?”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凑近她,声音愈轻微,“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还说了些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