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儿,我不相信,除了你那个丧尽天良的法子,就没有办法救她,我是医生,这种事我来解决!”

“纫玉”唇齿间细细斟酌这二字,缓慢而悠长,伴随着的,是一声浅浅的喟叹,“这名儿起得不错。”

“喔。”

“妈咪怎么会生病呢?”好奇宝宝纠缠不休。

“送你?”他轻声重复了那两个字,没有轻易放过,“我刚刚看见那辆车,似乎很眼熟。”

我排我的卵,排我的卵

“是啊,安少好能耐,自然不需要介怀了,只当听个笑话吧。”梁薄依旧微笑,“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也请您不要干涉我的,烦请让个道吧。”

“你不用担心”那女人费力的轻咳了几声,竟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我这毛病不传染的。”

“可是”朵瓷皱眉。

那样突兀的映入眼帘,只是在某处一个转身,恰好就看见了。

“乖宝宝。”叶臻笑着亲亲她的小脸蛋,把她往他身边抱了抱,“和爹地说晚安。”

“抱歉。”一直坐在后座,没有出声的,梁薄的女伴此刻忽然开口,“梁太太和先生从未分开过,一直都在上海,而且她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叶臻。”苏牧天在不远处唤她。

“”她看着小人儿皱成了一团的小脸,心生怜惜,“你答应过她的,就是这个?”

他怔了一下,旋即很干脆的否定,“不是。”

她其实很想顺着话头问下去,然而看着他现在的表,似乎并不欢迎再做打扰。

“这奔波一天了,好容易休息一会,别想太多了,我去拿点饮料,想喝点什么?”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巧克力吧。”他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多加黑糖。”

她原本走了一半的脚步收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有点异样。

“怎么了?”他不解,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没事”她耸耸肩,“就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微博上看见的一句话,说是偏爱甜食的人心都软,而且很善良。”

他愣了愣,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古怪,半天才回她一句,“谢谢。但应该没那么多讲究。我只是胃不大好,医生这么嘱咐着也就照着做了。”

“”她被他这样平实的回答击败,无奈的转身,“你一做设计的,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梁薄原本已经有些松弛的嘴角蓦然僵住,不知道是不是受今天波动甚大的绪所影响,分明只是无心的,还带着些玩笑的话,却那么容易就平白无故的勾起些许昔日的旧伤,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忘记这些,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句话太熟悉,曾经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时值日暮,窗外的淡粉浅金层层,波云诡谲的涌动,拼凑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形状。他又想起她了。

“宝宝,过来喝牛奶,喝完睡觉。”

“喔”她拖着肥嘟嘟的小身子,不不愿的移过来,看着他手里的杯子,突然问了句,“哥哥你怎么也喝牛奶。”

他僵住,一头雾水,“我为什么不能喝?”

“小说里写的。”她放下半空的牛奶杯,爬树一样爬到他身上,很安逸的找了个位置靠好,“长得帅的男孩子不能喝牛奶这种甜甜的东西,要喝黑咖啡,就是最苦的那种,这样会比较有型。”

“”他皱了皱眉,抬手摸摸她的额头,然后起身把她丢到一边,几步跨到她的床前,掀起兔子枕头,把藏在底下的花花绿绿一沓书抽了出来,脸色顿时黑了,随即在她吓得满屋子跑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兜帽把她提溜了起来,举在眼前:

“和你说了多少遍,少看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下周家长会,你期中考成绩也该出来了,再让我被点名全班通报批评,小心你屁股。”

她下意识的护住臀部,嘴巴却很不甘心的碎碎念,“一点文艺结都没有,亏了还是做设计的。再说还不是为了你好,年纪大就算了,你帅一点我带出去也好有面子”

“你说什么?”他凑过去,好像没有听清。

“没,没有。”她瞪圆了眼,干笑,“我作业还没写完,你,你教我好不好?”

他就是这样很无趣的男人吧。很想照顾好她,哄得她开开心心的,但却又不会说话,总是会把气氛弄得很尴尬。不解风,有代沟,还霸道不讲理。她和自己抱怨过很多次了,他当她是玩笑,是小孩子的胡话,其实她就是这样想的吧?或许即使没有当年那件事,她也迟早会受不了自己,选择一走了之的。

只是这三年,究竟生了什么,能把他揣在怀里宠大的,无法无□□气蓬勃的小女人,磨砺成如今冷淡的近乎冷漠的小妇人。究竟是什么?

朵瓷推回来的时候,只觉得机舱内有些晦暗不清,窗外姣好的夕阳全被半透的窗纱所遮盖,只隐隐有橙光在纯白的布料上流淌,那人正靠在宽大的布艺沙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晦暗不清的侧影。

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过去,弯下身子,原本快要滚至唇间的话语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睡着了。

尽管并不十分踏实,薄薄的眼睑还在轻微的颤动,连带着睫毛也不安分。不知他梦到了些什么,眉头开始微微蹙起,有几分忧愁的味道,大约又是什么麻烦的事吧?这个男人,做梦也不让自己安生。

朵瓷上前,放下两份饮料,寻了块羊绒毯子给他盖上,自己则寻到一个临窗的位置,细数窗外渐渐湮没的暮色,此刻正值黄昏,拉开薄薄的窗纱,一条缝,暖澄的光晕柔柔的铺撒进来。动荡了一天的心总算也是得到了片刻的安歇。

“姆唔”昏睡在一边的小唯忽然出了模糊不清的嘟哝,转脸看去,现她蹬开了被子,起身去替她收拾,拉好被角的时候,刚巧听见她极小声的又在梦呓,“姆妈妈妈。”

并不是没有一点失落的。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眼下筋疲力竭的憔悴,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今天见着的那个叫叶臻女人。她也真是够狠心的。

她又想起了那封信。此刻正安安静静睡在她包里的那封信。到底写的是什么,是不是很重要?若说是很重要,是来自那个女人的一份念想,他连一个丑杯子都那么宝贝,这一封新鲜的来信又怎会那么容易就撕成碎片,即使知道有备份,也是漠不关心。要是不重要,又怎能把他气成那样,连话都说不利索。

若是没有今天生的事,或许她早已记不起这茬儿,即使还惦记着什么时候转交给他,但是对于信件的内容也无甚兴趣,毕竟是他人的。然而现在知道了信件主人的身份,作为女人,不可能没有一丝兴致的好奇。今日一见,那叶臻,他的前妻,虽然确实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小模样,但却绝对谈不上什么风华绝代,但从外貌上看,确实禁不起他迷恋成那样。如果是品行

她看了看脸色青白泛紫,眼角带泪的小唯,除了叹息便没有别的绪。

她也算不上什么好妻子,好母亲吧?

朵瓷来回翻转了几遍那个轻薄的信封,没有封蜡,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在信封上简单写了二字‘梁薄’,再无任何多余。略一思索,她小心翼翼的将其中那张薄纸抽出,抖开,放在膝上。仔细的阅读起来。然而不出数秒,她甚至都还没有读完信件的内容,手一抖,信纸落在地面,她睁大了眼睛,坐在原地怔怔无。

“难以置信?”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捡起了地面上的那张纸。梁薄的声音同时在她身后响起,无悲无喜的调子。带着些自嘲,“还是开始有些看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