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看着他目光转都不转的牢牢锁在纫玉的脸蛋上,手心开始冒汗,心底究竟是虚的。何况他看了那么久,眸中甚至透露了些许若有所思的绪。

忽然就有些倦了。想想也罢,同他之间的误解与死结,已经积累了那么多,那么多。早已裹成了一团乱麻,再也分解不清楚。不差这一两件了。反正他们互看彼此,总是一堆的鄙薄和责难。他看不惯她的优柔寡断,就像她心寒于他当年的狠辣薄。

“因为妈咪是医生呀,医生不是都会打针针,怎么还会病嘛?”好奇宝宝很认真。

“没电了。”她回答,顺带将黑屏的手机递给他。

“梁先梁薄。”她很识时务的改了口,闭上眼睛双手抵在他胸口,故作镇定的声音微微抖,“我们还能好好谈事么?你这样真的不好。”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时候却很有用。”安瑞故作不解,“梁先生认为呢?如果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地方,来点类似的,您觉得怎么样?”

那女人愣了愣,旋即微笑,“温?算是吧,怎么你认识我?”

“内疚?”他摇头,“不。只是想到医生说这孩子昏迷之前一直叫爸爸,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到底是迟了一步。”

黝黑的石碑上,这一行字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呃?”好像被她一拉,他这才回过神来,摸摸小萝莉的头,开口,却又无。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况。苏牧天觉得有些尴尬,无论如何,在不知的况下以如此方式谈到对方已故妻子,都不是一件礼貌的事,何况

只是无论是以叶小姐,或者苏太太的身份,她都不宜在他身上再投放过多视线。于是,短暂的交汇过后,颔道别,就像落叶沉溪,连微微波澜都很快淡去。

两只小娃娃凑在一起,小脸蛋红通通的。她一眼看见的,就是分外羸弱的小唯。

很像他。

那个时候,她是这般想的。

柔软的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可爱地蜷曲,深蓝色的眸子,哭的时候微微眯起来,灯光照进去的时候,可以看见玄色的瞳仁。

她哭泣的声音那样微弱,或许脾气会和他一样,温柔静默,是个秀气温婉的女孩子,这样才能让他省心。不要像自己,太淘气。

三岁,摇摇晃晃的在家里跑来跑去,好奇的去摸她的各种水晶娃娃,然后不小心打碎那些珍藏,却一脸无辜的笑。颊边或许会荡漾起小小的梨涡。

五岁,下了幼儿园,在放学路上可以偎在父亲怀里喋喋不休闹个不停,哄得那张冰块脸笑一笑。

七岁,可能会溜到她父亲的酒窖,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瓶子,好奇的偷偷抿上一口,然后醉倒在地,晚餐的时候被她生气的现。却还得想着法子替她遮掩。

九岁,会穿上精致的制服,整整齐齐的梳上两只可爱小辫子,背着书包去学校,可能会被同学欺负,但也有可能仗着哥哥横行霸道。

十三岁,可能会早恋,开始喜欢某个爱揪她辫子的,却会脸红的小男生,却在那个小男生升级为男朋友的时候,被她父亲现,然后那个红着脸小男生被黑着脸的老男人吓到,不知道是会逃跑还是不松手?

十八岁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幻想中的美好岁月没有实现过,从来都没有。作为一个母亲,她错过了她生命里所有重要的时刻。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去。甚至因此可能摧毁了她原本便羸弱不堪的生机。叶臻呐叶臻,你如何还配得起她喊你的一声‘妈妈’。

“妈咪”小纫玉盯着手背上那颗晶莹温润的泪珠,好奇的抓抓脑袋,抬起爪子,摸摸母亲的脸颊,“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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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朵瓷怔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可是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同自己说这些,但还好他很快又为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你打碎的,那个特别丑的杯子是谁的么?”他盯着那个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神态专注,眼神悲悯而温柔,有难的伤痛微微闪着光。

她望见,轻叹,“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她还活着。

望着眼前挺拔却落寞的背影,她咽下了下半句语,徒留一声喟叹。

同梁薄之间,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他并不是一个随意与人结缘的男人。准确来说,大多的时候都是冷漠的,并非不善辞,而是私人感真的很淡薄。不知巧是不巧,叶臻离去的时候,正是她来到寰宇的那一年。

那时的她,刚刚斩断和前男友多年分分合合的恋,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做着一份陌生的行业,毫无疑问的,正处在很多人都会遇到的人生低谷。却没想到他也是,幸福的人生总有共同之处,而不幸的人生千千万万。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不幸者,总是有种惺惺相惜的微妙感。

何况二人经营着共通的事业,临近的环境,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早没有了年轻人的炽热和激,生活上相互照应着,工作一起经营着,但好像总是比一般朋友要多那么一点,又达不到那份暧昧。说是一点好感没有那是假的。只是她秉承着女人的矜持,也尊重他对‘亡妻’的感。他亦是克制而有礼。

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波澜,二人的感就这样不愠不火的维持渐进,不近也不远,真正打破这份平衡的其实是那一天,他出差有一段时日,她也休了病假太久,回到集团的时候,只看着他桌面堆积如山,也是出于顺便,就想着替他收拾一下,却意外的打翻了那个很丑很丑的泥塑一样的杯子,因为看着实在影响美观,和整个办公室的风格都不搭,又跌碎了一个小角,她没想太多,顺手就丢了。没想到下午他回来,居然还把碎片收集起来,弄得两手都是血,她上前帮忙却被他莫名其妙一顿训斥。感觉到委屈,隐约才意识到可能真的做错了事,也就隐忍淡了下去。

只是他却没有淡化这份怒气的意思。这份负面的绪愈来愈严重,逐渐影响了整层楼办公氛围,她那天终于粘黏拼好了他的宝贝杯子,往他桌面一丢:

“你就抱着它过一辈子吧。”

自始至终没有人告诉她这杯子是谁的,只是后来,也是渐渐通过女人敏感的本能大致猜了出来。有点庆幸他那时没有再追究。有些内疚,但更多的是心酸。这世道像他一样长的人不多了,喜欢的爱慕的就是他的长,可现在,却愈被他这份深沉不浓烈的感逼的内伤,他从来都没有给别人留过余地。

也罢,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活人永远无法和死人争宠。她认了。可直到今天,却现

“走吧。”他不知何时已经抱起了小唯,声音较之刚刚瞬间流露的脆弱,已经正常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些不同寻常的沙哑,“赶飞机呢。”

她不出声的跟上,不经意间,现小唯原本就病态的苍白的脸色愈难看,泛着青灰的恹色。小嘴死死的闭着,安静的锁在父亲怀里,原本就静默的性子,此时更是一不,一直到车边,她都牢牢挂住父亲不肯松手。

“我来开车吧。”她适时的提议。

他并没有拒绝,只是浮皮潦草的点头,抱着小唯坐在副驾驶上。小唯伏在他膝上,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身体负荷超标,很快就和上眼睛,昏睡过去。他细心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举止那般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只瓷娃娃。

一路无,没想到快到虹桥的时候却出了状况,小唯在昏睡中忽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二人都慌了,她连忙从包里翻找应急的用药,慌乱之中没有注意到一个东西掉落在地。还好这种况生过,倒不算太过无助,掺这水用过药,小唯看起来总归好些了,软软的又缩了回去,他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后背替她顺气,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刚刚掉落在车面那个东西。

一个信封。看起来很眼熟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