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接,而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没有看见她转瞬即逝的吃痛的表,盯着她有些躲闪的眸子,语气虽然还算柔和,但不难听出其中有强自压抑着的某种绪,“怎么回来的?”

起初他还愿意耐心哄哄,然而留下来围观的路人越聚越多,目光越来越诡异,指指点点看着他的表就像看一个强了未成年少女的猥琐叔叔。他脸上终于挂不住,低声怒斥,“你个小没良心的适可而止点好不好,这事儿我拿枪抵着你了是怎么的?一学医的连自己排卵期都算不好现在倒是知道哭了?”

“梁某只是个生意人,自然不明白安少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些人大概懂。”梁薄直视着对面阴沉沉的目光,淡然回答,“您还不知道吧,令兄已经到中国了,比起我这些有的没的,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实话实说,叶臻自己也呆了一下,就在女人突然抬头的时候。眼前女人,很微妙的给她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别忙着说丧气话。听着像醒不来了似的。”朵瓷叹气,“也怪昨天那几个孩子和家属太吵,不然也不至于”

“松鹤公墓。”

“纫玉,爹地今天累了。”叶臻及时过来解了围,连着小萝莉带新玩偶一并抱了起来,柔声,“我们不打扰爹地,去睡觉觉好不好?”

“是么。”梁某人不冷不热回了一句,陷入短暂的寂静过后他又没头没尾的问了句,“苏总一直在英国么?”

苏牧天去取香槟的时候,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觅得机会,得以再次一觑他的行止。即使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他依然不是那个容易被淹没的,只瞧着他,挽着一个高挑明艳的女子,举止亲昵,与众人推杯换盏,寒暄吹捧,笑得还挺风骚。

就这样奄奄一息,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叶臻总算是从浑浑噩噩中挣脱出来,再睁眼时,看着米白色的缎面吊顶,还有昏黄微暖的灯光,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解脱。同时也是深深的怠倦,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

窗帘半拉着,可以看见窗外繁星满天,恰是子夜。

苏牧天和她窝在一起,下颌支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规律的铺洒。叶臻垂目看他,只觉得这些天他似乎也同她一般生了场大病似的,整个人都脱了层皮,胡茬长出来了,头也乱糟糟的,脸色青白,没什么气色可,就连这睡相也不甚安稳。

也是难为他了。叶臻叹,苏牧天本就和她同龄,还小月份,男人的心性原本就比女人晚熟,他这个人生赢家更是一路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丁点挫折。只除了在她这儿栽了个大跟头。有时候设身处地在他那位置,想想也觉得挺委屈的。

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往他那边匀了匀。心下感慨万千,这人也真是少爷身子少爷命,哪里又知道照顾人。往往是人没有照料好,自己也整得不舒服。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的动作已然尽量放轻,但他却还是被惊醒了,可见这睡眠也真是够呛,只见他动作极缓的抬头,睁眼看她,狭长的一双凤眼此刻布满血丝,再无往日的精明和神彩,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疲惫,“唔醒了?感觉怎么样?”

叶臻点头,抬手捋了捋鬓边杂,小声,“还好,不是很难受了。”

“还有哪儿不舒服要说。”他没理会她,兀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嘟哝,“嗯,不烧了,总算是好些了。”

“”叶臻默默看他,又想起了生病之前和他那场不知道算不算争吵的不愉快,而眼下他却完全没有要提的意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以他的心性,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并不是多么大度的人。思索良久,却没有什么定论,只能小声来了句,“谢谢你了。”

他抚在她额上的手掌僵硬了一下,随即唇边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看你还是昏着吧,昏着可爱点。”

“什么?”她有点不知所云。

“起码你醒着的时候从没见你哭过,也从没听你喊过我‘哥哥’。”他语别有深意,“以前总是教育你,你也不搭理我,这回总算是开窍了?”

叶臻只感觉血气上涌,整个脸蛋烧的火辣辣的,唇瓣开合又闭拢,像是只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不出一点声响。

“对了”他仍嫌不够,继续踩雷,“你小名叫‘宝宝’啊?都没听你说起过?”

叶臻轻咳一声,以表面上的尴尬来掩饰内心的惶惶,“谁小时候没几个黑历史,我不信伯母一直都叫你大名。”

“黑历史?”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凑近她,声音愈轻微,“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还说了些什么?嗯?”

叶臻偏过脸,“不想。”

“真不想?”他却好像不吐不快。

“不。”她依旧摇头。

如此笃定的态度,在她身上并不常见,苏牧天倒也没过分撩拨,淡淡笑着便跳过这个问题,“不想就不想吧,我去趟厨房,你想吃点什么?”

叶臻想着快点打了他,随意报了个名称便算是对付过去。看着苏牧天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有点头痛的扶额,隐约记着这几日自己似乎确实说了不少胡话,只是具体的她也记不太清,也不知道泄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而看他那个奇奇怪怪的表自己似乎没说什么好话。

病去如抽丝,虽然还没有痊愈,但起身走走总算是不妨事的,她起床拿起一边的手机,想顺带看看时间,看见安静漆黑的屏幕,这才想起来已经没电关机好几天了。并未多想,充上电之后,径自去倒了杯水。再返回的时候,手机屏幕闪烁,显示了几条未接来电以及两条未读信息。

她看见那个号码,心头一颤,猛然间想起些什么,连忙点开信息界面,目光来回扫动那两行简短的文字,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纷繁的绪浓墨重彩在脑海中爆裂,她脸上仅有的半分血色也尽数褪去。

“怎么了?”苏牧天刚好托着两碗清粥,走到了门口,这一幕被他看见,他加快脚步上前询问。

“我,我昏睡几天了?”她颤声问。

“到底今天算四天吧。”他略一思索,看了眼腕表,回答更加精确,“也不对,现在过了,应该是五天了。”

“今天是星期几?”她磕巴的太过厉害,几乎都不连句了。

“星期四。”他越来越莫名其妙,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叶臻腿一软,差点没有站住,他一把扶住她,愈急躁,“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浮皮潦草的眼神,空茫而涣散,唇瓣不停的哆嗦着,极小声的念叨,不知是对谁诉说,“对不起”

“什么?”他皱眉。

她只是摇头,眼眶忽然红了,然而除却这个,再抬头时,故作镇定的神相当的不自然,“没事,只是本来约好了一个朋友,没想到会”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眸中有片刻的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些什么,戏谑的扬起眉梢,意味不明的点点头,居然没有追问下去,“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那么紧张做什么?”

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过关,原本在刹那间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一句也没有用上,叶臻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欲又止,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丝笑来。

“先吃点东西吧。”他把粥盘放在小桌上,分了一碗给她,“吃完之后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