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时候却很有用。”安瑞故作不解,“梁先生认为呢?如果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地方,来点类似的,您觉得怎么样?”

“嗯?”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一样,她抬头,梦游一样回过脸,看见她时,呆了几秒,才急急忙忙的回答,“喔,没事,没事的,不必介意。”

“内疚?”他摇头,“不。只是想到医生说这孩子昏迷之前一直叫爸爸,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到底是迟了一步。”

“嘉定哪哇?”

“呃?”好像被她一拉,他这才回过神来,摸摸小萝莉的头,开口,却又无。

这下似乎合理了一些。苏牧天松了口气,可莫名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说不上来,思想斗争的结果就是如实说出所想,“您太太很面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只是无论是以叶小姐,或者苏太太的身份,她都不宜在他身上再投放过多视线。于是,短暂的交汇过后,颔道别,就像落叶沉溪,连微微波澜都很快淡去。

“你看起来还挺有兴致的,嗯?”他靠在一个很妙的位置,不远不近,微暖的气息刚巧够吹拂到她的耳廓,“脸红成这样。”

“梁先梁薄。”她很识时务的改了口,闭上眼睛双手抵在他胸口,故作镇定的声音微微抖,“我们还能好好谈事么?你这样真的不好。”

“哦?不好?”他抬起她的一缕梢,漫不经心的玩弄,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小屁孩破事儿还挺多,说吧,想和我谈什么?”

“我说过我不是小”她徒劳无功的想要争辩几句,然而最终还是忍住,不和他继续纠缠,“明明是你索命一样的跟过来,还问我想谈什么?”

“‘索命’这词儿用的好。”他态度忽然冷下来,不轻不重的捏住她的下颌,不让她再肆意躲避他的眼神,虽然嘴角还噙着笑,但是眸色显然渐渐凉薄,口气隐约带着些威胁,“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想掐死你个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被钳着下巴,动也不能动,眼巴巴瞅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怨毒。车内的氛围微妙到了极限,二人皆是静默,却又有一种道不明的绪在目光交接中流转,那种绪,文艺点的名字叫做两看生厌。用大白话说,就是怎么看对方怎么恨的牙痒痒。

他下手力道不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可以挣脱的迹象,就一直半句话没有的和他对视。叶臻有一种感觉,以他现在这种状态,接下来如果再生什么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这个念头生起的时候她又觉得有点儿可笑,和他之间,又有什么事儿是她能做主的?从来都没有。

眼看着他朝她靠了过来,大约是准备掐死她了,叶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偏生这时候,他手机很不给脸的响了。他僵了一下,看也没看的挂断丢掉一边。可是铃声却邪了门了,闹钟一样响的没完没了,扰的人心烦。

他只得松开她,拿起手机看也没看的放在耳边,“哪位?”

叶臻看着他的表一点一滴的改变,最终像是如释重负,一直紧蹙的眉头终究有了些许缓和:

“好的,我知道了,你和她说,我马上就赶回去,让她乖乖听医生的话,不要闹,嗯?”

微微一怔,她好像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了。

原本平静的表忽然有了剧烈的起伏,有那么一瞬间看得出她是很想说些什么的,然而话到唇边,终究是怯了。只看着她唇瓣微张又闭合,没有出一点儿声响。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神已经被他一览无余。

挂断电话,他似乎并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再撩拨她,而是敛起神色,重新启动了汽车。随着这通电话的插入,刚刚缠绵在他二人间的那种氛围也悄然退散了,车内又恢复成了先前的那副死气沉沉,无人吭声。

这气氛消失的那么干净彻底,迅速的让人有点心酸。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开进市内,一直到徐汇区,由于雨天糟糕的路况,开始有些拥堵了。夹在长龙之间进退不能,周遭的极度喧嚣,车内的极度宁静,总是有点不对。何况有些事,处理的没头没尾的。最终还是她轻咳一声,打破这沉默:

“关于那封”

“那东西日后再说。”他径直打断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这次来找你,是为其他的事。”

“什么?”一时忘了自己的初衷,她顺着他的话便问了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逃避般的将目光移向车外熙攘的人群,淡淡,“下周三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吧?”

只感觉胸口一阵锐痛,她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了大半,平复了很久,才小声回答,“记得。”

“还算有点儿心。”他哼了声,侧过脸瞄了她一下,说,“到时候记得给小唯打个电话,随便哄她聊几句。”

“”叶臻默,随即面无表的平视他,慢慢开口,“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点不用你操心。”他简单的回答,“你负责把她哄开心了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

她想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算准了我今年就会回来?”

他摇头,“没那么能耐。”

“那我昨天才到的上海,你连小唯生日的细节都安排好了,我要是不回来呢?这节目你留给谁?”她问。

“自然有别的法子。”他神色淡然却笃定,并不像玩笑,“只是你回来了,更方便些罢了。”

“什么法子?”她问。

他侧过脸看她,眼神带着些嘲讽和不屑,语气亦是如此,“你管的倒宽,像个好母亲。”

听出了他语中的暗衅,一些沉积已久的往年旧账渐渐翻腾了起来,一直唯唯诺诺的叶臻,此刻竟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丝毫没有退让的回击,“比不上你。梁衡摊上你这个父亲,才是他的福气。”

他果然瞬间翻脸,指节握的白,她以为他会打她,可没想到只闻见一声轻笑:

“心里还记恨着我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