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伸二清楚的知道雨宫逸村的意思,他雨宫逸村如今不对自己做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有心思玩玩而已,就像是猫在咬死耗子前总要戏耍一番一样。一旦自己的所作所为出了他的忍耐底线,他自然有办法毁了自己,毁了母亲。伸二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密封的罐子,无助而又窒息。

那脚步的主人似乎并不赶时间,走的十分悠闲,每一步都踏在固定的节奏上,一下一下的似乎击打在伸二的心脏上,不知何时,伸二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冷汗。并不是因为被雨宫逸村暗算导致的不安,而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不过,伸二直觉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即使他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并没有说实话,只是低下头,微微的摇了摇头:“抱歉,先生,我完全不知道什么魔法之类的。”

她用她因为长年工作而变得粗糙的手轻轻抚在了伸二的脸颊上,看见伸二的脸上同样流露出的对自己的担忧,感到格外的欣慰:“不用担心我,伸二。我不会有事的,无论如何,那些人与不至于找上门来的,在学校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说着,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真是假正经,你看看他那样子,让人作呕。”

伸二听着周围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议论,终于忍不住,粗暴的推开周围挡路的人群,挤到了告示板前。即使周围被他推开的人群骂骂咧咧,看到他以后不断指指点点,他都已经不在意了,事实上,在他看见告示板上贴的照片和打印纸的一瞬间,伸二就木然的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远离了自己,伸二觉得眼前一阵黑,耳边响起一阵轰鸣,连嘴里都尝到了一丝腥甜,似乎是自己无意识中咬破了嘴唇。那告示板上的照片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不就是自己曾经被雨宫逸村压在身下时拍下的照片么。

即使早就知道雨宫逸村那个卑鄙小人不可能真正把所有照片和底片交给自己,任由自己销毁,然而真正看到的时候伸二还是感觉无法接受。照片上的自己眼睛被一条黑色的缎带遮挡住,满脸的隐忍,嘴微微的张开,脖颈向后扬起一个弧度。而另一个男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看不见脸,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伸二知道,那个看不见脸的混蛋就是雨宫逸村,但是除了自己,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伸二全身都颤抖起来,对于雨宫逸村的恨意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然后,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身后轻声嗤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一样不要脸。”

等伸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身后那个侮辱自己母亲的男生按倒在了地上,近乎疯狂的殴打着。听着那个男生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伸二才恍恍惚惚的松开了对他的掣肘,转身撕下了告示板上的东西,转身就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伸二看着手里的东西,疯狂的把这些纸张都撕成了碎片。

看着满地的纸屑,伸二捂着脸跌坐在地上,他并不为自己的境况感到担忧,事实上,这些东西根本就影响不到他。然而,他害怕母亲知道这些事,他不想让母亲失望,更不想让母亲为他担忧,对于伸二来说,母亲是他唯一的软肋。

因此,雨宫逸村的手段即使相当没品,相当的无耻,也相当的简单,却准确的戳中了自己的软肋,让自己彻底的无能为力。伸二想着,自己也许应该找雨宫逸村谈谈了,即使可能不会起任何效果,但总归是要试试的。

忍受着每日来自周围的指指点点,伸二不断的通过那群天天跟随在雨宫逸村身边的小混混表达着自己想要和雨宫逸村谈谈的愿望,甚至直接在路上拦下雨宫逸村,然而,每次都被拒之门外。至于自己书桌上被泼了墨水或者书被扯成了碎片,抑或是抽屉里多出了几只恶心的虫子之类的小事,对于伸二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终于,一日雨宫逸村给伸二递了张字条,纸条并不大,似乎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背后还有些潦草的线条。纸条的正面只写着一行小字:晚上十点,教学楼2楼解剖教室见。虽然对于地点稍微有点疑惑,但是伸二还是松了口气,晚上按时去了指定地点赴约。

夜晚的教学楼阴恻恻的,庞大的阴影就像是藏在暗处的野兽,似乎随时会窜出来。夜风冰凉的刮在身上,即使是伸二,也感觉背后毛,裹紧了衣服。当伸二来到解剖教室时,教室里空无一人,看上去雨宫逸村还没有来,大概是自己来早了的原因吧。

忍受着周围弥漫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看见周围被白色薄布盖着的尸体以及在福尔马林里浸泡漂浮着的人体标本以及不知名生物的肢体标本。说真的,这样的氛围让伸二都觉得有些紧张不安。

就在伸二不安的来回踱步,不时看着时间,等待雨宫逸村的时候,身后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学楼显得格外的突兀,也让伸二猛地一惊。然而,等伸二回过神冲到门口时,已经迟了,教室的门已经牢牢地关上,从教室的外面锁上,任伸二怎样用力都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伸二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想要把教室里的灯打开,头顶的灯闪动几下后终于是开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灯光不断忽闪着,整个教室里的气氛显得更为诡异里。门外面响起的是伸二熟悉的声音,雨宫逸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的意味:“野种,你今天晚上就和那些尸体待在一块吧。”

说完之后便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徒劳的砸着门的伸二。即使是医学院的学生,即使伸二已经上过几次人体解剖的课程了,但是这样单独在夜里与一群尸体待在一起依旧让伸二感觉身上一阵寒。

他徒劳的砸着门,希望制造些声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能让现他的人放他出去,然而,就这么不间断的砸了十分钟后,伸二放弃了。转过身背靠着门板无力的滑落,伸二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他,雨宫伸二,居然就这样被反锁在了一间停尸房?说真的,在这种临近午夜的时间独自待在放满了尸体和各种畸形肢体标本的房间里,伸二能够保持清醒的意志,而不是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大概是过于安静的环境抑或是过于紧绷的神经,伸二控制不住的看向四周漂浮的肢体,背后不断的冒出了冷汗。他努力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房间中央的桌上,而不是旁边面对着自己,表情僵硬的尸体上。伸二想要走到桌子边坐下,脚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步子,简直像是植根在了原地一样。

伸二徒劳无功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腿却有点软,只有向后倚靠在了门板上,不知为何,冰凉的门板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全感。伸二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这时才感觉到身上的酸疼,他像魔怔了一样,抬起头自虐式的盯着方才让他感到惊恐的标本和尸体。

他的动作变得极为僵硬,挣扎着从原地狼狈地爬了起来,四肢像是没有包养过而生锈的铁皮人一样出“吱呀”的声音。脑海中突然闪现过的是曾经最想忘却的记忆,还有被强行压在心底的血腥的。

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原本僵硬的步伐逐渐变得自然起来了,伸二的脸几乎完全贴到了冰凉的玻璃上,近距离的观察着福尔马林浸泡中的肢体标本。伸二的表情变得扭曲,脸孔在冷色的光照下变得异常冷漠。

伸二纤细瘦长的手指神经质的抽搐着,不断曲张着,似乎想要握住什么东西,最后徒劳的放下,眼睛却停留在身边泛着冰冷银光的手术刀上,半天移不开视线。伸二闭了闭眼,似乎想要稳定一下亢奋的情绪,最终却挫败的叹了口气。

之后,他的眼睛很快又被嗜血的情绪染红,手又一次伸向那套银色的刀具,脸因为兴奋而显得生动不少。他的身体都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脚步却变得坚定,目不斜视的想着目标靠近。

就在他的手指触及到手术刀的一瞬间,他感觉一股奇异的电流流遍了他全是,一股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让他不禁出了一声轻微的□,在安静的解剖室显得异常的清晰。他就这么拿着冰凉的手术刀,手指在冰冷的刀身上滑动,就像他手中抚摸的不是一把没有生命的手术刀,而是他珍视的爱人。

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手术刀,他的姿态就像是最敬业的医生,快步走到了尸体前,单手掀开了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股来自于死者的无法掩盖的腥臭味让他不自觉的皱眉,然而,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眼前保存完好,甚至与死前并没有多大区别,却布满了尸斑的尸体吸引住了。

没有丝毫美感可言的大片尸斑诡异的燃起了他的兴趣,他用打量艺术品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尸体。这具普通到了极致的尸体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前平静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兴奋,这是死亡的气息。

他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感受死亡。在他并不十分长的前几年的生命中,死亡似乎一直离他很远。就在他全身心投入进死亡这个美好的命题时,一阵开门的声音让他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