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怔怔的看着文东延,实在有点转不过弯来,半晌才道:“这会不会扯的有些远了?”

水靖和文东延同时一愣。

贾琏直觉这里面有阴谋,还是大阴谋,因此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您跟前胡说了什么?您老实跟我说。”

“玉儿既喜欢,我晚上还让人做。”

一旁的紫鹃看傻了眼。她跟在林黛玉身边一年有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林黛玉哭的跟小孩子似的。平时林黛玉都是垂首暗哭,连声音都没半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她都忘了林黛玉如今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林黛玉笑道:“你去告诉她,她想要伺候还不容易,以后机会多的是,又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水阑是自小看着先皇后受太上皇冷落下长大的,知道先皇后吃了后宫那些宠妃的许多苦头,因此在大婚的时候对太子妃的人选是慎之又慎。他因为和水阑一起长大,也知道其中不少阴司。高祖皇帝还在的时候,他可没少因为这个在高祖皇帝跟前告状。后来太上皇登上皇位后,他虽然没了人告状,却还是以长辈的身份插手了水阑的婚事,打破了太上皇想要将一五品小官的女儿赐婚给水阑的阴谋。水阑后来与太子妃感情甚好,连侧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突然移了性情?

“玉儿,是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男人哽咽道,“爹爹没用,没办法再为你遮风避雨。我可怜的玉儿,你上无父母倚靠,下无兄弟扶持,日后、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很是很是。”贾母略略止住,用帕拭泪道,“不能让黛玉丫头多想,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丫头都这么命苦了,我不能再给她罪受。”

见惯了官场上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和金戈铁马的搏斗,习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时时刻刻如履薄冰的林如海再也支撑不住,扑腾一声,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地上…

贾赦使劲吸了下鼻子,斜眼看着林如海,冷笑道:“之前害你和敏妹的可是老太太,那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少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哼!敏妹是贾家的女儿怎么了,墨哥儿是贾家的外孙又怎么了,我家瑚哥儿还是贾家的嫡长孙呢,老太太不也照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害死。老太太对敏妹和墨哥儿还只是无心的呢,从没想过要害他们。我家瑚哥儿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恨不得他早死的祖母。”

包括他在内的一众同窗无不同情怜悯文东延,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文东延会成为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贾赦首先端起茶,灌了一大口,也不顾烫嘴。他现在快要困死了,急需要浓茶来提提神,以方面看接下来的好戏。

刚下轿才站稳地面的林如海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大……舅兄?”

林如海闻言心里也有些臆动,但挣扎片刻,却放下信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黛玉那孩子自小就体弱,现在在荣国府好不容易养好了些,何苦再为了自己的私心折腾她。”他捂嘴咳嗽了几声,又道:“这一来一往的还不知道得受多大罪,再把身体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黑脸大汉显然没领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老实交代道:“俺家几代人都住在郊外的山沟里,一大家子守着门外二十亩天地过日子。几天前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地痞流氓,拿着张纸非说俺已经把田地屋子都卖给了他们。俺又不认识字,也不知道那纸上写了是什么。但俺很确定,俺从来没有把田地屋子卖给过任何人,俺家里人更不可能。那些人根本不听俺的解释,把家里打砸了一通,还把俺爹给弄伤了。”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愤愤道,“俺一大家子都靠这地养活,搬出去了还不得全家饿死。那些人给了俺一个期限,若是明天还不搬走的话,就把俺一家人赶出去。”

水靖望着纸上的字,微皱眉头,直言道:“‘林’这个字不错,双木抱团,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得倒他。可是……”

这厢水靖辗转无法入睡,那厢贾赦却一夜好眠。

“不是,是琏哥儿媳妇儿。”

仔细想想,贾赦在娶亲之前屋里虽然有两三个通房,但很多勋贵子弟都是如此,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既然以前没在女色上出问题怎么现在倒成了色中之厉鬼了呢?尤其是逛青楼这件事,他和贾赦年少的时候也曾偷偷去过,不过去的太早,青楼还没开门,他们就没好意思去第二次。再看看现在的贾赦,青楼都快变成他第二个家了。

心理素质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问题啊……

他摇头感叹了两声,突然又一脸兴奋地道:“不过这几日却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主子肯定知道京城贾家吧,就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贾家。那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前些日子来金陵老宅祭拜祖宗。说是这样说,他也就第一日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宅里,其它时间其实都宿在花街柳巷里。不知道他那贾家祖宗在地下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从地里爬出来。”

“恐怕甄英莲其实是甄氏夫妇命中的贵人,有她在身边,他们才能富贵,没了她,他们就会穷困潦倒。不过那一僧一道却横插一杠,将甄英莲的命理往反的说。”

若拐子的话也能信的话,那狗嘴里就能吐出象牙了。因此张儒之半点也不相信。

钟灵毓秀紫金山,福地原来别有天。

封家二奶奶紧跟着道:“大姐,不是弟妹我说你,这些年你都看过多少个算命的了,你克夫克女的事儿早就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想给你找人家嫁过去吧,以后也好有个继子送终,谁知人家一听是你,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后来城西的赖头张倒是愿意娶你,可你不愿意,咱们不是也没逼着你嫁人吗?咱们一心一意的供奉着你,可你倒好,转头就给了算命的十两银子。咱们这心都寒了……”

“这倒不用。”水靖将摇签筒递给她,念念有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早年行善好施,积了大功德,上天总不会断你所有生路。夫人不要有任何杂念,只一心想着令千金现在身在何处,心里再默念三声菩萨保佑,然后摇签筒。”

“转上一圈?”算命先生轻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要不爷送你进去体验一下?上至天牢,下至这个偏远县城的牢房,你想挑哪个就挑哪个。”

算命先生神色镇静,继续道:“是很合理。只是,”他挑了下眉梢,“我若不付又如何?”

紫鹃眼里也是泪花闪烁,“奴婢一直都知道姑娘是最重情分的。”她用袖子抹了下眼泪,自责道,“真是的,姑娘今儿难得这么高兴,最后又被奴婢给惹哭了,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姑娘,快别哭了,小心明儿肿了眼睛,老爷又该心疼了。雪雁,快,拿块湿毛巾给姑娘擦一擦,我来把姑娘头上的钗环卸下来,姑娘也该休息了。”

雪雁闻言“哎”了一声,忙去弄了条温热的帕子给林黛玉擦脸。

紫鹃见林黛玉的兴致仍然不高,于是弯下腰把脸凑过去,“姑娘要实在难过,就把我的脸皮也拿去吧。总归我脸皮厚,眼泪也流不出来。以后我没脸没皮的,也能陪着姑娘一起哭月缺花落了。”

“你自个儿哭去,我才不去。”林黛玉终于破涕为笑。

可能因为回了家,林黛玉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

雪雁轻声说道:“姑娘睡得很好呢,昨儿晚上都没有醒,竟然一直睡到了现在。”

“是啊。”紫鹃嘴里又有些微的苦涩。

之前住在荣国府的时候,林黛玉每夜必要醒个一两次,而且醒来了,再想睡着又不容易,往往她醒来后会看会儿书,等有了困意才继续睡,但绝大多数时候,直到她们起了,她也没有半点困意。

看来,姑娘还是在家里好呢。

卯时一到,林黛玉就自己醒了过来。因又想到已经回了家,她高兴的抱着枕头蹭了蹭才坐了起来。

紫鹃和雪雁听到动静忙掀开帘子,又是好一番折腾。

因为睡得舒爽,林黛玉早上不免又多喝了一碗汤,抹干净嘴角,净手,漱口,有丫鬟进来通报,说万大夫来了。

是神医来了!

林黛玉顿时睁大眼睛,蠢蠢欲动,很想去看看神医的庐山真面目。但想到自己已经七岁了,又才因‘男女七岁不同席’的事情让爹爹伤了心,只好按捺住性子,老实的坐在椅子上。

林黛玉自以为表现的很老实,但林如海却见她不安分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如坐针毡,大眼睛也忽闪忽闪的好奇着,不由失笑,暗自摇了摇头。

他这个宝贝女儿,性子实在是单纯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在家里时还好,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林如海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还是解决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要紧。

“走吧,跟为父一起去见万大夫。”

林黛玉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蹦下来,朝林如海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着头犹犹豫豫道:“爹爹,女儿可以去吗?女儿都已经七岁大了。”

林如海摸摸林黛玉的小脑袋,笑道:“对方是大夫,而且又有我在,不妨碍的。看来为父昨日太过严厉了些,都把你吓坏了。其实本朝对女子的要求并不严苛,为父也不会不通情理,外男并没有不允许见,只是切记不可与外男同居一室,也不要有肌肤上的亲近。”

林黛玉用力点点头,抿嘴笑道:“女儿记得了。”

林如海笑了笑,没再说话,只示意让她跟着自己。

林黛玉一直以为,能被称为神医者,必医术高明,而高明的医术又需要漫长时间的付出和积累。所以神医,应该是鹤发银须的老者之样。

她偷眼瞧着面前青年,与琏表哥年纪相似,长相朴素,貌不出众,却说不出的舒服。

林黛玉深深感慨,原来年龄和医术是挂不上钩的,这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人不可貌相’了,不能因为人家年轻就怀疑人家的医术。

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万离看向林黛玉,问道:“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正是小女。”林如海点头,轻轻拍了下林黛玉的肩膀,说道,“玉儿,这位就是为父跟你提到过的万大夫,还不快去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