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春草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好啦,好啦,一个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屁孩似的。”

其实在农家,有种话里的意思需要搞明白,就是当家的对客人说“做着你的饭了”、“家里有你住的地儿”、“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客套话,如果当真,那你就错了。当然了,你留下来吃饭,绝对够你吃,而且主人绝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热情招待。你不留,这饭也不会剩下。你空手而来,主人家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旁人说三道四戳你脊梁骨,责你不懂事。

“谁啊?”

春草说道:“瞧你说的,老是躺着不活动,那可怎么行。我就想出来动动。”

“嫂子,我没事。”

韩玉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泽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韩冬也撇了撇嘴,骂道:“对,那个半门子。”

“我去放开门炮,你喊几个娃子起来,烧点热水洗洗脸,穿上新衣裳。”

“小玉。快回屋,你爹要是生气,打你,我可不拉。”

丁二憨厚一笑,看着白泽说道,“少爷,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老爷就是担心这天冷了你害病,特意让我带来了不少的药材和补品。”

白泽看韩玉不说话,继续热心地说道,“其实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就是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他扭过头,正好和韩玉的眼神相撞,连忙躲开,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我本来也都不知道,都是后来从书里看来的。”

林氏把方子递给韩子明,从腰间解下钱带来,数出来三十文,当做看病的钱要给张怀义,说道:“怀义。来,别嫌少。”

雪,依然在下,说不上是鹅毛大雪,但也不小,一片一片,像是飞累的白蝴蝶,缓缓落在地上。

“死小子,净胡说,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雪!”林氏笑道。

林氏在锅里煮了一点热水倒在盆里,热腾腾地冒着白烟。看韩子明从堂屋出来,继续说道,“快洗把脸,过去吧,既然是包饺子。多少弄点肥肉,吃起来比较香。”

韩子明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有可能,打丁二来了,我看他就一直闷着头不说话。这么大点的娃子,哪离开过家这么长时间,我看八成是想家了。抽空问问,真是这样,赶明我去借辆马车,咱再去县城走一趟,顺便看看有啥需要置办的。”

“放了?”

农家有句俗语: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听了前半段,白泽已经想好了推辞的话。但听了后半段,立即改了主意,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韩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努了嘴说道:“小玉,你又乱说,这段时间你老是胡说,再这样二哥可就不疼你了。”

韩子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孙先生,以后两个娃子就交给你了,要是不听话,调皮捣蛋或跟其他的孩子搁架,你该打打,该骂骂,不用留情。”

林氏应了一声,随后对白泽说道,“阿泽,你要不要跟这两小子一块去认字读书?”

“好了,都别嚷着,你俩谁读不出来个名堂也不行!”

韩玉在一旁绣花,白泽凑过来,看得一愣一愣,在此之前,他对绣花女红之类是非常鄙夷的,觉得这些针线活都女人闲来无事才做的。不过看到韩玉这么一针一线没有丝毫马虎的绣着,再看这逐渐成形的花样,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她似的,小声问道:“原来这绣花比画画可难多了!”说罢又分别看了看林氏和春草手中的花样,绝然没有韩玉手中花样的灵气,说道,“这绣的是?”

“不准欺负小玉!小玉说是无敌神功,那就是无敌神功!”

“就是,小瞧咱闺女!看我打你爹,给小玉出出气。”

韩子明笑道:“不累,这点路,比平时干农活轻松多了,哈哈哈。”

马车出发的时候,天仍旧未亮,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韩冬好像是生气了,拳头紧握,喊道:“谁也没有小玉教得好!”

“小玉,过来。”

韩子明止了笑意,把韩玉抱起来,指着她的小脑袋说道,“怎么,你这傻丫头,一说给你找婆家,还不乐意生气了不成?”

“那不多不少,马不停蹄的,正好半天工夫。”紧跟着响起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像是一个妇人的。

韩冬对垂头丧气卧在地上的黑豆翘起大拇指,兴高采烈地赞道。

韩俊小心翼翼环抱树干就滑下来,安全着陆,这在农家被称为“秃噜”。

不到晌午,姜氏主厨,春草和韩玉打副手,又是煮鸡蛋、蒸馍馍,又是打米茶的。

“澡豆?”

货郎小哥最先接过春草手里的,微微蹙了蹙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韩铁林兄弟姊妹共六个,其中一个兄弟二十二岁那年惹上恶疾死了。这妇人夏氏正是老大韩子丰的婆娘,是韩铁林的大嫂,为人直爽,有啥说话,是出了名的彪悍,人送外号:夏大炮。就是因为她说话跟放炮仗似的,又响又狠。

韩文才说道:“我哥他不愿意读书,非要跟着我爹经商,所以就我一个人。”

林氏看着靳氏,远远说道:“哎,还不是几个小孩子搁架。”

原来不久前有个这样的事:杏花村后庄的王毛蛋,在田里干活时,见一个黄皮子在沟边草丛里趴着,脱了破鞋拍了过去,黄皮子受惊一溜烟就逃窜了。等他回到村里,村中一妇人,正是王毛蛋的亲娘,疯子一样又哭又闹地迎面跑过来并跟他哭诉:我谁也不怕,就怕鞋底子精。从此,王毛蛋有了个外号:鞋底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