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听了,心里不免都咯噔一声,话说回来,白泽的命要在丢在韩家了,一来,跟白家没办法交代;二来,韩玉“命硬克夫”的屎盆子要顶在头上一辈子,再嫁人,正经人家想都别想。

韩玉点点头,问道:“恩,大哥二哥他们呢?”

韩冬问身边的韩俊。为了不让旁人听见,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他就是个大嗓门,纵使声音小一些,还是被几个人听到了。

林氏扣了胸口的盘扣,整着衣服上的褶皱,从东间里走出来,看着韩玉说道。

“我吃好了。”

春草指了指鸡圈扬污嘴子旁趴着的一个黄色毛茸茸的东西,像一根大号的黄橙橙的油条,随后又朝院子里喊道,“爹,娘,你们快来看看。”

韩子明一听,就明白了大致的情况,神情说不上生气,但肯定也高兴不起来,就这么淡淡地说道:“小玉,自己说。”

“知道了爹!”韩玉在屋里应声。

春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道:“小玉,你啊,这副模样就是集市上的算命先生都学不来,干脆给人算命去好了。”

“没打扰,没打扰,几个娃子都来读书吗?”

韩玉也跟白泽一样,瞬间怔了一下,心想,这家伙的逻辑思维和诡辩能力很强啊,偷换概念、虚假论证、机械类比、以偏概全这些诡辩手法用的非常纯熟。感慨之余,不忘说道:“是不会死,但可以活得更长。”

韩子明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好好,去,都去。”

林氏领着韩玉和春草在堂屋门口做活,停下来,装作一脸嗔怒的样子,对韩冬说道。

韩玉打趣地说道:“嫂子,你放心吧,我练习的就是无敌神功,寒暑不侵,不会生病的。”

马车内,林氏一脸笑意,搂着韩玉,用手当梳子给她把头发理顺,不忘问道。

白家分为前院和后院,单单一个前院就有农家寻常宅子的两倍大,前院正中央一棵榕树不知道多少年了,至少三四人合抱粗细,古树虬枝,盘根错节,煞是壮观。硬叶玉兰四季常绿,哪怕是在这萧瑟的秋季,依旧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院中一座前后院有一个圆形门相通,白家人都是住在后院里,前院都是下人等居住。

林氏去屋里端了油灯出来,“吱呀”一声推开西屋的门,俯下身子,轻声叫道:“小玉,小玉……起来吧,咱该走了。”看到韩玉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下床,林氏又附到春草的身边,推了推她,见她也醒了,嘱咐道,“春草,我跟你爹带小玉去县城,家里多操点心,鸡鸭猪都别忘了喂,别让他们两个乱跑。我们今儿个就赶回来。”

“好,咱闺女好。夸吧,想怎么夸就怎么夸。”

韩俊的余光看到堂屋门口春草的身影,脸庞还是稍稍红了一下,放开韩玉,走到她的跟前,说道:“春草,你没事的时候多陪陪小玉,别叫她一个人胡乱瞎想就成。”

马车吱吱呀呀离开,出了胡同,转弯没了踪影,韩子明和林氏这才相视一笑,回到了家里。

春草话少,一边做活,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不时抬头笑笑,听完林氏一说,她这才插嘴说道。

在韩玉看来,这张学志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他自己没事作孽找罪受。对自家的狗护短,殴打别家的狗,别说是狗主人心里不舒服,就连这狗都记仇要报复,由此可见一斑。他身上也有几处血渍,不知是咬伤还是抓伤的,但古代没有什么狂犬疫苗,也就是按寻常的划伤处理了。他这么喊着,也无非就是想要点补偿。

“挨个打记这么清楚,爹娘还不是担心我们摔着。”

两人进屋,抬了一大盆的恶水出来,并没有随便倒掉,而是在鸡鸭圈里各倒了半盆,这种水对人来说是弃之不用的脏水,但对鸡鸭不然。

春草在一旁笑着提醒道,随后对林氏说道,“娘,你说小玉咋就这么能(聪明),绣得这么好,绣出来的花草啊人啊都活了一样。”

这货郎小哥整日东奔西走,晒得皮肤黝黑,如张飞李逵,明明一黄种人,现在活生生成了半个非洲人,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色的。他拿着韩妍妍和韩冰冰递过来的一沓花样,反复看了看,这才给出价钱。

韩冰冰和韩妍妍两个大点的女娃子都懂事了,躲在角落里偷偷掉泪,眼睛哭得跟王母娘娘的仙桃似的,韩玉猫着腰从大人堆里钻过去,蹲在两人跟前,也不说话,不时帮她们抹一下泪,侧着耳朵,听着屋里的讲话。

上次从大姨夫家里牵过来的狗,经过四个娃子的商议,起名“黑豆”。随着渐渐熟悉了,便不再拴着,让它自由跑着。这狗又高又大,韩玉觉得以自己的个头,骑着它当马都不成问题。黑豆很有灵性,能够听懂人语似的,被韩玉这么喝了一声,喉咙里“唧唧”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朝家里走去。

“咦,我说这谁家儿在这拉弦子呢,远远就听见了,咋回事啊?”

霜降,二十四节气之一,天气渐冷,开始有霜。古籍《二十四节气解》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可见“霜降”表示天气逐渐变冷,露水凝结成霜。我国古代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关于霜降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一般是发生在每年公历的10月23日,换成农历便是九月的中旬,也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是秋季到冬季的过渡。

春草正摸着,忽然举起来,兴奋地说道:“娘,看着是啥,河蚌子!”

韩子明指着地上隆成一小堆的铜钱,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姜氏怀里的韩玉,压低了声音说道。

韩俊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去学堂读书,咋会知道。”

“小玉,咱爹,咱爹平日里,打人不?”

林氏连忙把陈寡妇扶起来,说道:“他嫂子,起来,起来,我咋受得起啊,闺女我看了,不错,是个好闺女。就是不知道脾性咋样。”

其他的没多说,就是这鸡蛋脑子,两人赞不绝口,还非得向林氏讨教做法。

林氏扬起沾满了面的手,吓唬地说道:“狗屁!你个死小人,就你懂得多!小孩子家,不分男女,都得干活,爹娘叫干啥活就干啥活,不像选婆娘,这没得挑!”

韩子明说道:“喊啥,这俩货又不傻,眼看就下雨,肯定跑的比脱缰的驴都快!”

林氏听罢,放下手中的活就从屋里奔出来,看到韩玉一身的血,谢氏手中的盆里还往下滴着,连忙上去扶住就要倒下的韩玉,大声吼道:“二嫂,你这是干啥!小玉咋的你了,叫你这样!”

姜氏一听急了,皱着眉头子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啊,我都老成这样了,你爹死得早,这又不怎么出门口,穿上新衣裳给谁看啊,给咱家的小玉弄一身就行了,小闺女家正是好时候。”

谢氏听了心里也是怯怯的,不过在自己家,而且自家男人韩铁链就在旁边站着,料想他不敢真的动手,便泼皮似地嚷道。

“小玉啊,今儿个吃饭这么早啊,你哥跟雷蛋儿在东边玩呢,你去看看,顺便都叫回来吧。”

一般来说,按照风俗习惯,人死之后,在棺材里躺着,放在灵堂三天之后再出殡(下葬),但考虑到现在天气热,尸体容易坏掉,韩氏几个老白子统一了意见,明天下葬。

秦氏回答道:“早吃了。你五叔歇着呢,昨夜里喝多了,现在不是正喊着头疼吗。”

果不其然,下了刚有那么一小会儿,堂屋里就开始漏水了,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林氏连忙去灶屋里拿锅碗瓢盆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