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不是下雪了我们就不用去学堂了?”

“死丫头,这大清早就起来耍,被窝里多暖和,真不知道享福。”

林氏扬了扬手说道:“他爹,你看你,又开始教训起来了,让他好好吃饭,等会儿还得去学堂呢。”

“黄皮子!”

林氏指着韩玉,说道:“问你闺女!”她的语气明显暴露了内心的愤怒,尽管她在尽量克制。

抽着水烟的韩子明,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死妮子,冒冒失失的!慢点,要是绊倒磕着咋办?!”

一瞬间,几个人的笑声在院中响起,此起彼伏,韩俊和春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站不稳脚。

看到孙子楚赶出来,韩子明连忙上前说话。

听罢这么一番言论,白泽不由得怔了怔,但很快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不吃饭,会饿死;不喝水,会渴死;不睡觉,会困死;不说话,会闷死……不活,必死。你不练这些,不会死吧?”

韩冬喊道:“爹,我跟大哥也要去。”

“二娃子,咋说话呢,人家都酸,就你不酸,是甜的对吧。以后别直呼姓名,喊哥!”

春草见韩玉身上的衣衫单薄,不免担心,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进来屋里,把她放下,去床头柜子上拿衣服要给她穿上,“看你这一头的汗,再吹个凉风,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小玉,你觉得小泽人咋样?”

丁二一连说了三个“不敢”,弯着腰问道。他知道,韩家人这次来的目的,自然不敢应承这么个称呼,小姑娘说不定将来就是三少奶奶,是自己的主子。

韩子明穿上新布鞋,衣裳也是新做不久,一直不舍得穿,这次进城才舍得拿出来,他说罢就去喂猪,顺便把昨个儿借来的马喂一些干草和水。

韩玉在旁边,林氏前面的夸赞还挺受用,但最后一句,让她暗叫一声不妙,娘亲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亮很快,鸡鸣狗盗,东方泛白,黎明将来。

王婆子钻进马车内,掀开窗帘,对林氏和韩子明摆摆手,说道,“闺女太瘦,别忘了弄点补的吃吃,到时候也好看。”

“娘,小玉不是一般的女娃子,这辈子都是爹娘的小棉袄,春草也是。”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韩冬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好像自己的功夫也不弱似的,“难不成你忘了,当初我们跟着大哥掏鸟窝,弄了好多鸟蛋,不过被爹娘骂了,咱俩每人得了一巴掌,大哥挨了几破鞋。”

春草说道:“不知道,不过这一片的狗,没一个咬得过咱家的黑豆,放心好了。”

“小玉,想啥呢?小心扎了手。”

“这个花样绣的,还算中规中矩,不过现在县城里价钱也不高,一张一文吧。”

韩国龙家的解氏也坐在床沿上,拉着靳氏的手,语气沉重地说道。

韩玉立马站起来,跑了出去,看到韩冬和韩俊在胡同口跟几个同龄的娃子玩的起劲,蹑手蹑脚地从一旁过去了,径直往韩文才的家里跑去。谁知道才跑了没几步,忽然觉得身后有喘息声,她停下来,一下子被什么撞到了背,差点趴下去弄个嘴吃泥,回过头去,长出了一口气,“黑豆,你跟着我干嘛,快回家,等会儿回来跟你玩!”

戚氏面子上挂不住,在韩大胖脸上“啪”的扇了一巴掌,说道:“够了没有,再叫一声,我嘴给你撕烂!要不是你先拦路打的她,她不会踢你,你小玉妹妹就不是那手狂的人。”

韩子明笑着在韩冬的头上象征性地摸了一把,开玩笑地说道,“我给你们说,这黄皮子的肉不能吃,就是皮值钱。特别是霜降后,它尾巴尖上的那点毛,可是上等的狼毫,做成毛笔,那绝对也是上好的。真能抓到,还卖给货郎担子干啥,寨上的月祥,那老头就是做毛笔的,他也收,价钱给的高,少说能拿个十文钱。”

这些田螺都是野生,数量非常多,特别是有砖块、石头等杂物的地方,上面会附着特别多,小的有小拇指甲大小,大的有乒乓球的个头,而且田螺的外壳上都是些绿色的水锈。

“二嫂,你看看,这够不够二十文,是不是你家的?”

韩冬扭头问韩俊:“哥,啥意思?”

有道是,人是衣裳马是鞍。因为中饭过后,烧水洗了澡,穿上了林氏赶工修好的合身的衣裳,梳洗一番后,春草整个跟换了个人似的,含羞而立,面带微笑如春风拂柳,倒颇有些小家碧玉的风姿,只是可惜,小姐身子终究还是逃不了一个丫鬟命,早早给人来当童养媳。

谁知这个时候,陈寡妇“扑通”跪下了,眼睛里噙着泪,央求着说道,“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要是没人愿意收留,我咋能忍心把她卖到窑子让那些男人给糟蹋啊!要真是这样,我这当娘的,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就是死了到阴曹地府,也没脸给他爹交待啊!”

招待汪四喜和林爱华,林氏用了韩玉的方法,炖了鸡蛋脑子,蒸了几个杂面馍,炒了几盘自家用的蔬菜,少不了一锅米茶,不过今日的的米比平时多了那么一点。

韩冬一蹦一跳来到灶屋门前,说道:“娘,我跟大哥是男人,以后挑大梁干重活的。小玉是女人,将来是得嫁人拾掇家务,现在多锻炼一下,挺好的。”

姜氏指着东边,随后对韩子明说,“墩儿,这俩娃子外面跑着还没回来,等会儿下大了淋着了咋办,你去喊两声!”

“啊!”的一声,韩玉还没叫出来,姜氏一脸惊恐地先叫起来了,紧接着韩玉也“啊,救命啊”的嘶吼起来。

韩子明说道:“好。”

“我就唧唧,在俺家,我想咋唧唧咋唧唧!”

同一个胡同里,韩玉家的对面是韩国齐的家,韩国齐是老三韩远山的大儿子,沿胡同向南走,没几步就到了大街上,胡同口的左右两侧分别是韩国龙和韩铁林的家,韩铁林是老二韩岐山的四儿子。

这哭丧的妇人是韩宏信的娘,韩玉的六奶奶——胡氏。

原来这妇人正是韩家老五韩锦山的婆娘秦氏,论辈分,是韩子明的婶子,韩玉的五奶奶,为人和善,对后辈的小孩子更是关爱有加,有点吃的喝的都不忘拿出来给小辈儿享用。

韩玉隐隐有些担忧,这来势凶猛的暴雨,短时间下还不成问题,下的时间长了,这种泥胚房子明显承受不了,有坍塌的可能,危及生命安全。

看着韩大宝和韩小宝两人都脸上肥嘟嘟的,只有韩二丫瘦的皮包骨头,小脸瘦成了锥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韩玉就有些不太舒服,满心的同情可怜。她的境况明显好一些,爹娘不偏心,兄弟不欺负。

这时代没有香皂和洗面奶,洗发液和洗衣粉之类的洗洁用品都没有,这让韩玉有些不太适应,心理上总觉得手上脸上没洗干净,这也让她动了想做这些东西的念头。

最后一站是灶屋里,韩子明把托板放在灶台上,跪下去磕了三个头,铿锵有力地说道:“老灶爷在上,我韩家小女儿大病痊愈,是家里的大事,特意割了块肉,打打牙祭,老灶爷先请品尝。保佑我韩家人人无病无灾。赶明儿日子好过了点了,一定弄更多的贡品。”

韩玉思忖了一下,连忙从林氏怀里探出头来,张了张小嘴儿,舔舔嘴唇儿,笑着说道,“爹,娘,不是二哥的错,是我惹那帮赖孩子生气了,他们才用石头砸的我。”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一个小感冒,因为没在意,越来越严重,等到咳得头晕眼花,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的时候,到医院检查,已经确诊染上了支气管炎,住院一个月,高考再次失利。去了一所尚可的大学,然后就是毕业找工作,普普通通。仍在茫茫人海里,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为谋生计,忙忙碌碌,东奔西走。

春草笑着看了看她,问道:“小玉。你想什么呢,都走神了。”

“没什么。”韩玉回过神来,笑了笑,淡淡说道。

外面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嗖嗖吹着。雪花飘飘洒洒,这让韩玉想到了白雪公子和王子在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院中槐树枝桠上被白雪包裹,不时会簌簌落下一些。就在这时。东屋里“扑通”一声传出来。

“阿泽哥……”

韩玉尝试着叫了两句,但没有回音,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推门而入,见白泽昏倒在地上。连忙大叫,“阿泽哥。你怎么啦!嫂子,快进来!阿泽哥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