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段时间姜氏去了韩国龙家和汪氏作伴,早饭都是林氏和春草来做,韩玉当然也会跟着搭把手,帮点小忙。其实她也想过自己每天早早起来把饭做好了,等一家人起来就可以直接吃。

韩玉回了一句,又看了看白泽,好像从丁二走后,他整个人的心神就游离一般,一副丢了魂儿似的样子。

韩子明和林氏都从屋里赶了出来,特别是林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啥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听你喊的,半个庄子都听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掉下来金锭子了。”

“啥,钱是拿你的?!”

云锦王朝,未婚女子十五岁及笄1,在此之前,头发都是扎束放在背后,而婚后,头发都是绾起来,擦上簪子。

“长相清秀,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好一个风流小才子。”

孙子楚精神很好,语气神色都非常和善,随后看着韩玉,打趣地说道,“怎么,你个女娃子也想来读书?”

“此言差矣。”

从胡同口往东边坟院行进的路上,韩子明也和几个提了纸篮子的街坊邻里打招呼说话,也都是去请各家的先人回来团聚。换做平日,这个时间点都是晚饭的时间,大街上是很少见到人影的,可是今天越是异常的热闹,大人小孩一团一团,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经这么一问,白泽多少有些感伤,随后立即笑笑,打趣地说道,“每到一年的中秋,我跟爹娘一起吃个月饼,看着月亮,然后我爹就酸不溜溜地吟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再感叹两句岁月匆匆催人老,时光流逝不待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无敌神功,教教我!”

按常理来说,其他的孩子都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而白泽只在娘胎里待了七个月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上,先天底子本来就不足。他年纪虽小,但很有自尊,而且很有见地,和同龄的小孩子们不合群,所以平日里也都是孤言寡语,大多时候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

韩玉仔细打量着这前院的装点,一座影壁墙1和大门正对,墙壁上瓷花塑有松鹤延年图,下面依托影壁墙建成半圆形的花园,各色花草已经凋零殆尽,只有花园上摆放的几盆菊花开得正盛,黄、红、白、绿、粉五种颜色,非常罕见,姹紫嫣红,甚至好看。

“他爹,我看这变天了,别半路上下雨就行。”

果不其然,韩子明吐了口烟,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娘,咱们这两天是不是往县城一趟,别让人家等急了。今儿个就不去了,明儿个吧。”

韩玉抽噎了一下,咧开嘴笑着说道,“我嫂子命苦,人很好,既然来到咱家,你以后要对她好一些,别害羞,没啥不好意思的。”

姜氏犯困,躺在床上歪了一会儿,醒来后,问道:“刚才是谁来了?”

韩玉嘟嘴说道:“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我觉得当一件小棉袄,挺好。干嘛非要当男娃子,还得娶媳妇儿养家,累的半死不活的。”

“俺爹娘不在家,下地了。学志叔,你把黑豆打成这样,也算是扯平了吧。”

韩俊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脚一蹬,身子一蹿,不几下就爬到了大约四米高的三分叉处,他站在岔口,往下看,还不忘调侃道:“你满脑子都是吃的,要是能想到,那就不正常了。小玉,春草,我开始了,你们在下面捡就是了。”拽着皂荚,一个个往下扔。

半晌午的时候,跑出去玩的韩冬和韩俊领着黑豆从外面奔了回来。而此时,黑豆的前腿上有很多血,外围的一些已经干掉,伤口处还隐约露着森森的白骨。

在这个朝代里,不是没有洗洁用品,有,名为“澡豆”,是以豆子研成的细末作为主料,辅以白芷、皂荚、萎蕤(wěi-rui,即玉竹)、白术、桃仁、商陆等重要材料做成的,有的则添加珍贵麝香等香料。更是有变态的配方2,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象的。成分都是如此名贵的中药香料等,一般人家根本消费不起,也只有富贵之家能够承担。

“娘,才一文钱,卖不卖?”

“她婶子,你有啥想不开的,这年纪轻轻的,有啥说不过去的!”

韩玉站在韩玉堂家门口,从偏门探进头去,喊了一声:“哥,嫂子,文才在家吗?”

韩子明付之一笑,随后说道:“小孩子皮脸,搁个架正常,别往心里去就行。这闺女踢得太不是地方,下脚有点狠,回去我好好教训她。”

享有“中国诗歌史上现存最早文人七言诗”美誉的曹丕《燕歌行》,第一句便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都有意无意提到“霜降”。

韩玉这么想,当然没有嗔怪的意思,她也理解,千年百年,这土地上的人就是靠天吃饭,成了一种天性,一种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她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也是土生土长的韩玉,那她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定然就是嫁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过一生。尽管现在也是想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生活,但前提是让自己的这个家富裕起来,走上小康之路。

谢氏一脸的委屈痛楚,夹杂着疑惑不解,分别看了看韩子明、林氏和姜氏,蹲下去拿起钱,数了一遍,破涕为笑,说道:“够,够,正好二十文。”

这个时候,韩玉和春草也跟了出来,听他这么说,韩玉问道:“找我玩?”

春草往锅里填了几瓢水,坐下来烧火,轻声问韩玉。

林氏这个时候也沉得住气,上去拉春草起来,把她滴着水的刘海拨到耳后,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

林氏问道:“你去看咱娘,金荣脸色咋样?”

听罢,韩玉并没有去喊韩冬和韩俊,弯着腰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把一盆干净水搬进了堂屋里,抹布沾湿,拧得差不多,开始擦洗个个角落,够不着的地方踩凳子,不一会儿累得浑身冒汗,盆里的水也从清澈见底变成了乌黑铮亮。因为皮肤比较嫩,她两只小手被水泡的发白。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韩子明话音未落,两个人一前一后,奔了回来,不过身上跟泥鳅似的,都是泥巴。

韩俊虽然不太喜欢谢氏,但还是礼貌性地抬头叫了一句。

韩子明说道:“给咱娘做一身,顺便给三个娃子也都弄一身好了。”

谢氏一脸的哭丧样子,吼道:“凡事都得论理,这老婆子俺家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她跟个偷油的老鼠似的,偷这偷那,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五婶子,铁林家的,你们都给我评评理!”

韩铁林家的婆娘靳氏,本来正在家门口纳鞋底,听到韩玉的叫声,大声喊道。

韩明山的家,和寻常农户没什么区别,大门和堂屋都是朝南,东、西、南三侧各有一间大屋子,也是因为儿子都没分家,在一起住着。院子有百十来个平方,种着几棵槐树,还有两棵柿树,郁郁葱葱的。树杈上挂着两个笼子,里面分别是画眉和鹌鹑,不时叫上几声,但再美妙的声音也都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过来的都是韩氏一族的人,清一色是大人,小孩子都害怕,不敢来。

林氏俯下身子小声说道:“小玉,这是你五奶奶,快点喊啊。”

韩子明上来拉住林氏,在她面前小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没说话的韩国龙放下水烟筒,站起来,张了嘴:“有空再来坐。哪天要是改善生活,肯定叫小玉过来吃。”

来到院子里,韩俊在井里打了桶水,拉着韩玉说道:“来,小玉,我给你洗洗脸。”

所有的程序,走到这里,算是结束了。韩子明站起来,正式宣布,随后一下把韩玉抱起来,举到头上,“小玉,瞧你小脸脏的,来爹给你洗洗。”

“你这熊娃子,你为啥喊着小玉死了?要不是你惹祸,小玉的头也不会被人家砸烂,要是出了什么事,看我不打死你!”

韩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有些嗔怪地说道。

“对不起,小玉。”

白泽不好意思挠挠头,帮她拍去身上和头发上的落雪,“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跑出来。”

“阿泽哥,我不困,睡不着。”韩玉说道,“要是困的话,你赶紧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