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死啊活的,多触霉头!”

两兄弟,特别是韩大胖,那是调皮捣蛋出了名,用邻里们的话来说,就是“赖得跟屎一样”。欺负人家娃子,大人说两句,甚至敢直接骂娘。加上戚氏护短,把他惯得不成样子,越发的蛮横不讲理。这些韩玉是早有耳闻,不过未曾正面发生过冲突,本来她想去韩文才家里借本书籍,惹来阻挠,一来二去便没了耐性,直接把他给踢了。

韩玉多少了解过,黄鼠狼是杂食性动物,在野外以鼠类为主食,也吃鸟卵及幼雏、鱼、蛙和昆虫;在住家附近,常在夜间偷袭家禽,首先吸食其血液,再吃内脏及躯体,性嗜吸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益兽,但因为不时偷鸡,在农家人眼里变成了害兽。至今来流传着一句谚语:黄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净瞎说。鸡又不是人,有啥心情好不好的。”

韩子明说道:“娘,你放下她,让她好好说,这种事必须得说清楚!咱老韩家穷是穷了点,但也不偷不抢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今儿个,这二十文钱咋来的,她要是不给我交代出来,我非把她吊起来打不可!”

韩玉指着东方已经露头的红日,说道,“爹说,刚出来和将要落山的太阳,看起来都跟鸡蛋黄似的,圆溜溜,黄橙橙的。”

“你女人家懂个锤子,这酒是好东西。你知道人家都咋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一点点。爷们儿喝的不是酒,是感情!”

“娘,我大姨夫什么脾气,还把爹打得让人抬回来不成?”

林氏点了点头,也凝着眉头说道:“是啊,太大了,咱娃子身子骨没长成,她先长成了,要是耐不住,容易起了坏心思,给咱老韩家抹黑,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氏先是皱了眉,随后喜笑颜开,问道:“还真干净了。小玉,娘问你,这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童养媳在农村里很常见,但也都是那种家里孩子忒多养不起了,这才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买家人好的话,过得还好一些,要是买家人赖,那是自幼就当牛做马,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醒着的两人笑作一团,不过很快,韩俊再次睡去,呼吸平稳而均匀,还有另一张床上姜氏微微的鼾声。

说罢,秦氏就坐下,看韩玉在那东一拳,西一拳,拉弓似的又一拳,冥冥之中还颇有些章法。

一堆人就这么聊天打屁,日头已经落下去,但天还不黑,不似白天里那么热,吹着习习的凉风,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时空里,也只有寄托给自然风了。

韩子明一听,一下子把韩玉拎起来,举得老高,笑呵呵地说道。

林氏系上围裙,舀了几大瓢水往大锅一倒,淘了小半碗米倒进去,放上篦子(bi,第四声),在篦子上摆了六个杂面馍馍,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她擦干了手,脱了围裙,说道,“你要是非得去,等锅里熟了,吃罢饭再去,跟你爹说,好好吃,不用给我留。”

“啧,你俩死小人咋说话呢。再赖她也是你们妗子!家里说说也就行了,以后要是在外人面前乱说,看我不缝上你们的嘴!”

林氏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灶屋里,笑着对韩玉说道,“好了,小玉,别烧了,差不多了,外面风大,你赶紧出去凉快一下去,打些水洗洗。”

听了解氏的召唤,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百米冲刺似的从屋里飞奔出来,生怕晚了吃破鞋(挨打)。

林氏在灶房里忙活,看韩玉愣愣站着,附在门口说道,“而且这早上凉,你就穿这身,要是染上了风寒,咱家哪有钱给你瞧病啊!”

先是灶屋里,林氏把那一块肉在家里最大的地锅里,煮了好一会儿,直到用筷子挑了一下,确认烂熟了。

韩玉揉了揉脑袋上被砸到的部位,疼得龇牙咧嘴,感觉整个人进了冰窟窿一样。她挣扎着起来,感觉手上黏黏的,而且周身血腥味很浓,尽管眼皮子重得跟坠了铅似的,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红色。

另一个妇人夏氏,走过去把东间的门关上,这才恶狠狠地说道,“那个**半门子,早晚得死到男子身子底下!”

韩铁林兄弟姊妹共六个,其中一个兄弟二十二岁那年惹上恶疾死了。这妇人夏氏正是老大韩子丰的婆娘,是韩铁林的大嫂,为人直爽,有啥说话,是出了名的彪悍,人送外号:夏大炮。就是因为她说话跟放炮仗似的,又响又狠。

夏氏这么一说,其他人谁还敢说话,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我看,叫咱韩家活着的几个老白子喊到一块,直接一商量,把那骚妮子浸猪笼了!”

见没人开口,夏氏又忍不住“啪”的拍手喊道。

“嫂子,这不成,要是真按规矩,男的乱棒打死,女的浸猪笼,咱铁林哥也保不住。”

林氏觉得夏氏的提议不妥,便插话说道,“再说了,这种事要是传扬出去,咱老韩家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铁林也真是的,又不是屁事不懂的年轻人,都几个娃子的爹了,还这么不正经!平时里喝了酒就又打又吵,这也就算了,现在好了,看他长不长点耳性(记性、教训)!”

解氏早就想发表看法,见林氏说话,终于也忍不住说出来。

直到东方泛白,黎明到来,鸡鸣狗叫,床上的靳氏,才好似三魂七魄归了身体,缓缓睁开眼睛。刚醒过来,眼泪便哗啦啦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挣扎着要坐起来,哭喊道:“咦,我的亲娘啊,我这想死也死不了,老天爷,你看看我这受的是啥罪!那个不要脸的半门子,她勾搭俺家男人,上辈子就是窑子里爬出来的。铁林他也不是个东西啊,俺娘儿几个活着不如死了,也不遭这个罪……”

杨氏拉着靳氏的手,说道:“他婶子,你这是何必?!遇见这种事儿,能咋样啊,忍一天是一天吧。不图个啥,几个娃子要是没了娘,那可咋活?”

院中忽然响起一阵狗叫声,韩国齐领着戚氏站在门口。

两人也进门口,就在门外站着。

“嫂子,我敢摸着良心说,我跟铁林哥啥事也没有,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跪在你家门口,你咋样能出气咋样来!”

戚氏朝着院内大喊道,随后扑通跪了下去。此时的戚氏脸上有青紫的淤痕,一只眼睛也被打成了熊猫眼,手背上也有出血的痕迹。

本来天已经大亮,这么一闹,街坊邻里全部都围观过来,连西头南头的也都赶了过来,这下,想盖也盖不住了。有句话说的在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你觉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但或早或晚,得闹腾出来,这是必然的。也正应了明代冯梦龙《三言二拍》中的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韩国齐平日里老实巴交,话不多,木讷讷的,但要说狠起来,也似一只红了眼的狼,谁也不认。他就这么枕着脸子,拳头紧握,站在一旁。

事情闹大了,韩家的老白子也都坐不住了,毕竟这关系到整个韩家的声望。

韩锦山被请出来之后,背着手,对韩铁林家门口围观的人吼道:“都给我滚!有啥可看的,再不滚蛋,我打断他的狗腿!”

那叫一个声如洪钟,气场庞大,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停留。只有几个韩家人随他进了院子里,留下韩国齐两口子在外面一站一跪。

“铁林,你给我跪下!”

韩锦山刚一进院子,看到迎出来的韩子明、韩铁林和韩子丰,大声喝道。韩铁林低头,乖乖跪下。他立即又质问道,“你叫咱韩家的脸都丢光了!说,到底咋回事,人家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五叔,我跟她屁事没有!我说了一百遍,为啥就是没人信我!”

韩铁林一脸的冤枉,苦着脸申辩道,“要是真有啥,叫我天打五雷劈,死都没地方埋!”

“站起来吧。”

不管相不相信,听到韩铁林的毒誓,韩锦山蹙了蹙眉,朝他摆了摆手,随后径直进了屋里,来到东间,对床上哭成泪人的靳氏说道,“别哭了,外边人家瞎传你也相信。这铁林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喝酒这个赖毛病也是跟着我学的,别的不说,这人品,绝对没问题,不可能给国齐家的瞎搞!听着,五叔我把话搁着了,从今儿个开始,铁林他要是再捣一回事,我腿给他打断!你也别哭闹着上吊了,不把几个娃养大,娶婆娘的娶婆娘,出门子的出门子,咱韩家的坟院我都不叫你进!”

靳氏一听,哪还敢哭,立马憋住,止了泪,哽咽着。

韩玉站在一旁,看着这平日里都醉醺醺不省人事的五爷,这处理起事情来,果真是配得上“老白子”俩字。有老白子出来做主说话,那自然是没啥问题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说到韩铁林和戚氏瞎搞,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韩玉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要说到两个月前割麦子的时候。两家的田是紧挨着的,靳氏回家做饭,戚氏见韩铁林又渴又饿,就把自家的水和馍馍拿给他先垫垫肚子,一个递一个接,这远远看去就跟拉手似的,让几个路过的村人给看到了,于是两人瞎搞的说法就传开来,传的过程中,不免添油加醋,最后到了韩家人的耳朵里,就成了:两人在地搞“野鸡”,被人撞见。

何为“野鸡”?就是农家人对“野合”习惯上的叫法。田里庄稼长成,钻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不时会有村人或外村人,在隐蔽的地方野合,这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所以会常常听到一些不大的娃子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喊着“走,抓野鸡去”的情况。

但到底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从这件事开始,韩铁林变了个人似的,酒很少喝了,脾气好了许多,如果当初是一匹脱缰的不羁的野马,那现在就是一头老老实实的黄牛。

时光如流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半个月之后。

间间断断的几场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夜里不盖点什么,都会觉得有点冷。

这日,艳阳高照,习习凉风吹着。韩玉和春草在林氏身旁坐着绣花。

林氏说道:“小玉,今儿西头有人杀猪,还没见过吧,想去的话跟你大哥二哥去看看。”

杀猪?血腥残忍,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韩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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