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了(客气话,表示推辞),家里还有客,你大姐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我得回去帮把手才成。”

林氏有些不太乐意,沉下脸色说道,“你可是一家之主,这种大事还得你做主才行。”

“闺女今年十一了,长得说不上多人彩(标致,漂亮),但也不丑。”

韩玉把屁股翘起来,一副求打状。扭头冲林氏和姜氏都笑笑,往衣服上污垢的地方一拍,不轻不重揉了几下,又在水中涮了涮,之前的污渍果然已经消除得差不多。

韩玉年纪虽小,但自然不会放过为自己申辩的机会,推卸责任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她倚在林氏的腿上,说道,“其实是二大娘过来,拉着非要说给我说一个姓谢的有钱婆家,让我去当童养媳,天天穿花衣打牙祭,还让我在家里闹,就说不想过这穷苦日子,然后她来说成。我不愿意,她就有点生气了,说我是妖孽。”

韩冬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安慰道,“小玉,甭管发生啥事,有大哥在的,有人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句话,我揍不好他!”

韩玉暂时停下来,跑过来抱住秦氏的腿,笑吟吟地说道。

“腿麻了啊,站起来在地上使劲儿跺几脚。”

韩子明嗤笑一声,摆摆手说道:“别提了强婚,绑来的娇妻。六叔在堂屋门口挖出来棺材的消息传出去,十里八村地都来找他去看宅子,张思虎直接闭门不见,甚至最后为了让人知道他绝对不会看,把宝贝罗盘都给砸了。”

林氏放下篮子,去井边洗了洗手,就钻进了灶屋里,韩玉也跟着进去帮忙。

韩冬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嘟嘟囔囔说道。

林氏听到韩子明在外说话,从灶屋探出头去,看两个娃子手忙脚乱的,着急地说道,“他爹,你说你,还在一旁抽烟。他俩个头这么小,你去帮把手啊。”

韩玉来不及多想,分别对着韩国龙和解氏小声叫了两句:“大,大娘。”

再看这生活条件,正是应了那句话:起得比鸡早,干的比驴多。要是条件不好的,还得加上一句:吃的比猪差。

从古自今,严父和慈母,这是一般家庭的标配。

“小玉,你等等,我这就去找爹娘来,让他们去请郎中,你别害怕。”

不等韩玉回答,韩冬和韩俊离弦的箭矢似的,“嗖”的飞奔到门口,见到是韩文才,韩俊问道:“文采,你找小玉干嘛?”

韩文才说道:“玩啊。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想找小玉出来转悠一下。”

这个时候,韩玉和春草也跟了出来,听他这么说,韩玉问道:“找我玩?”

“上次我说了,叫你来我家玩,和那匹马熟识了,就可以骑了。你也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说罢,韩文才笑了笑,轻声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冬扭头问韩俊:“哥,啥意思?”

韩俊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去学堂读书,咋会知道。”

韩玉多少有些好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八岁毛孩子,竟然已经学会用《诗经》来泡妞把妹了。既然人家都这样了,那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刚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她说道:“好啊,咱们去玩。”

韩俊拉拉韩玉的袖头,趴在她耳旁说道:“小玉,你忘了爹娘当初怎么说的,要是耽误了人家的学业,咱还不遭人记恨啊。”

“哥,他自己都说了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管咱们什么事,放心吧哥,我很快就回来。”

韩玉也附在韩俊的耳边,小声说,“我去学学骑马,等学会了教你们,让你们也骑上去过过瘾。”

韩俊瞪了一眼韩文才,说道:“文采,我妹妹要是被欺负了,我饶不了你!”

春草说道:“小玉,玩一会儿就回来,别耽搁了,不然等爹娘回来找不见人,麻烦可就大了。”

韩玉跟着韩文才,扭头朝三个人笑了笑,示意他们放心。

韩文才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敢回家,两人就来到了西坑边上,就是西边树林里的一个大沙子坑,很多年前被人挖出来的,水很大,也深。水面在清风的吹拂下,微波粼粼,野鸭探出头,凌波微步似的一下子可以滑很远,鱼儿也不时蹿出水面。坑边大柳树上的黄鹂叫的欢乐。钻天的白杨树梢,喜鹊喳喳个不停。

“小玉,你喜欢我吟诗吗?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吟诵。”

两人并排坐在坑边的沙子堆上,韩文才自我感觉良好地对韩玉说道。

韩玉并没有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水面,问道:“你家先生教你读书,读到哪里了?”

“《诗经》还没读完。那老先生,慢慢吞吞的,说几句就喘一阵儿,快急死我了。”

韩文才刚才还是愁眉苦脸,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道,“我爹说了,要是我能够背诵一首诗,就赏我十文钱,我现在攒了有好多文呢。小玉,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韩玉一听,又免不了感慨。这商人虽然地位卑贱,但教子方法还是可取的,有点犹太人的感觉。从小开始,就让你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挣钱致富,才会过上更好的日子。感慨归感慨,韩玉也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主意。终于转过脸来,说道:“文采,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韩文才笑着问道:“什么交易?”

“你不是嫌你的先生教的慢吗,我可以教你很多。”

韩玉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又说道,“条件很简单,你爹每给你十文钱,其中的五文算是我的,怎么样?”

“小玉,说啥呢,你要是真想要,十文钱都给你也成。”

韩文才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以为她只是想要钱,毕竟一个四岁的小女孩会懂什么诗歌,还要当他的老师,这简直是笑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绸做的蓝色钱袋,“而且我还把学到的诗教你,怎么样,开心不?”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韩玉知道他不信,轻声吟诵道。

韩文才惊呆了,说道:“小玉,你,你真的会!这什么诗,虽然不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传说中的‘不明觉厉’)”

“这些都是我偷偷学的,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就是刚才的条件。”

韩玉接过韩文才递过来的钱袋,打开来,数了数里面总共有二十文,倒出来往怀里一揣,把钱袋还给他,说道,“这里有二十文,够我教你四首的,你想学什么样的诗,说吧。”

“简单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