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一张脸,穿的一样用的一样,汤仕霖夫妻也很难辨认。两个孩子却很清楚,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臻霓冲出门去,詹琴喊着她的名字追过去。纪建成怔怔地看着来势汹汹的女儿,她开口便是大喊:“——爸爸,你是不是知道汤胤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那我们就回去了,阿成明天也还要上班呢。”

臻霓睁大眼睛,小心地说:“我……快不能呼吸了。”

“五点。”

两人相拥着看火焰一点点吞掉帐篷,汤胤说:“起风沙了。”

她过去问正在吃早餐的大姐:“姐,你有看到我朋友吗?”

汤胤:“迎风面受到风蚀作用,被压得很硬实,相反被风面松软,容易陷车。”

最后是桑吉,他说他家在夏河,怕她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甘南州,知道吗?臻霓显得很积极:“当然了,我以前进藏第一站,就是去的夏河。”

路上他们同事聊天,臻霓不便打扰,自顾塞上耳机,捧着速写本画画。司机从后视镜里觑到臻霓塞住了耳朵,便问汤胤一句:“女朋友啊?”

所有人怪异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不参与这场征讨的叛兵。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目光幽深空洞,仿佛南极冰封了千万年的化石,灵魂早已不复存在。臻霓害怕得想哭,他的眼睛里,一天以前的郎情妾意,荡然无存。

“瞎聊,有来炫富的,也有来一起打王者荣耀的。”

那要他扶哪里?往上,是胸;往下,是臀。

“研究所下面有几家民用企业,有时会过来办事。”

眼睛男把她想的说了出来,并加以补充:“胤哥以前有女朋友啊,哎你说,是不是在美国的时候弯了啊,你想想啊,国外那么开放……”他后来没说完,因为发现臻霓在瞪他。

她打开汤胤的微信对话框,敲下暧昧的一行:你在干嘛?

臻霓赶紧过来扯他,“好了好了,再打也拿不动啦!”

这边臻霓手捧一只小虎斑逗乐,另一边,饲养员在严格盘问杨珊妮的经济状况。这些小猫都被照顾得很好,健康干净吃得饱,生病的也都会及时医治。

汤胤的表情很微妙,他看她看得细致,先是一怔,而后恢复温然,说:“你也来听音乐会?”

“这墙谁建的?”

发出时是午后,等到汤胤通过请求,已到晚饭时间。

漂亮女孩叫辛甜,校花级的漂亮,没有男生不喜欢她。

身后有个男的,一直往她身上蹭,她试图躲开,可这比肩接踵的车厢根本由不得她挪动。她稍避一分,那人就逼近一分,整个人几乎要贴上来。

汤胤一扯嘴角,“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那么多人出来证实我在学校里和辛甜……”他摊了摊手,没有说下去。

臻霓抓狂地吼,“我说了,我跟他们说,你没有理过她,你根本就不想理她,没有人信我,没有人信我……”

汤胤愕然抬头看着臻霓,原来,她早就为他做过努力。

他起身抱住她,她哭得撕心裂肺。

“好了,你知道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和主流舆论相驳的言论,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人一旦有罪,那么在他身上堆砌再多的罪名,哪怕是无中生有,也不为过。只不过像是游街死囚身上的臭鸡蛋,多扔一只,只会引来路人拍手叫好。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恶意。

她忽然想起来,那夜在沙漠里他向她讲述的那些话。

“我们智人,是除了黑猩猩以外唯一会组织起来对同类进行灭绝的物种,这种劣根这种凶残是我们最原始的基因,所以我们发明了法律和道德,以此来约束自己的恶意。”

她声嘶力竭,用尽全力抱紧他,“汤胤……汤胤啊……”

汤胤轻拍她的背,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起什么波澜,她却反应得好像她的近亲才是这戏中人。

“好了宝贝,其实,我没那么要紧,你知道的,我的价值观就像物理学一样,我只要精确的数字,对于那些形而上学的抽象层,我不太在意。”

他闭上眼,声线一沉,“我只是无法接受母亲因此离世。”

医生说袁姝只有一年半载,汤胤的陪伴让她撑了足有两年,他一直相信,他可以让母亲撑得更久的……

如果不是母亲离世,他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出国,汤仕霖也不会果断地辞职返乡,甚至他对汤胤说,毕业以后就留在美国吧,别回来了。

“其实我真的……挺无所谓的,青碧,小地方,我也看不上,只是,母亲……”臻霓清楚听到他声线一变。

她蓦地心惊,抬起头来看他,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闭着眼,眼圈泛红。

臻霓立即停住哭,捧住他的脸,很着急,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别这样,你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不是你的错……真的你没有错好不好?”

汤胤立在风里,没有睁眼,一动不动。

他是没有错,但人最悲哀的莫过于无能为力啊。

臻霓努力地踮起脚,一下搂紧他脖子,一下抱住他胸膛,一下又捧着他的脸。

“其实你看,我们现在都活得这么好,不是吗?”

“我真的也好恨辛甜,好恨好恨,我整整三年,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坏,我很恶毒。你知道的,有些话不是辛甜说的,一传十,十传百,变得越来越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