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琴无可奈何地解释:“汤胤后来去凤城工作,晴晴现在跟他交往。”

全家人的目光聚了过来,臻霓揉了揉眼睛,笑笑说:“没事没事。”

“担心你。”她乖乖答,红了眼眶。

“有没有什么我……”

“睡车里吧,”他说着放开她,把外套拢好,揽过她往车走,“来。”

这夜汤胤没有离开纪臻霓的帐篷,但她不知道,因为次日清晨她被驼铃扰醒时,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

车子攀上沙丘时,往一侧绕冲甩出弧度,犹如游龙摆尾,极矫健利落。臻霓又问:“为什么不能直接冲上去翻过去呢?”

奥熹咧嘴笑,“不是,汉族,我家那儿也不骑马。”

抵达目的地是傍晚时分。

那些或真或假的谣言,就像平时堆在底层发了霉的柴火,终于被人翻出,丢进火堆,总觉得自己肩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拼尽全力也要让这堆火烧得哪怕再旺那么一点点。

她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我……”

臻霓听见他问:“老师,我看见你的门萨邮件了,你什么时候入的啊?”

臻霓仰头望着他,四下一片昏暗,他双眸却那么璀璨。她还是半睁着眼,伸手勾住他脖子,拉近与他的距离。

放下公主,臻霓一边脱鞋一边问他:“来过?”

什么清冷禁欲,总有一个能让他愿意为之大开特权的人。

汤胤是养过狗的,就在回到青碧教书的那两年,养了一只边牧,课上还不时提起。比如,将自己和狗代入物理题为例讲解。

汤胤说:“留学时学过射击,夏令营的集训,也真的是到部队待了一段时间。”

两人相视一笑,“走!”

“是,真巧,”注意到她游移的目光,汤胤主动介绍,“这位是我同事,也是刚巧在门口碰上。这是我朋友。”

她抬眼望向那边的古城墙,问他:“来凤城这么久,上过城墙吗?”

他的对话也秉承了朋友圈的风格,寡言,淡漠,木讷。

“——纪晴!”

纪臻霓低头,瞥见那人的手正往她裙底钻。

那年汤胤五岁,和智商一起成长起来的,还有他的情商。

他很清楚那句话的意味。在他和哥哥还是两个细胞的时候,他就夺走了哥哥应得的那一部分。

这样的掠夺,让他成为了一个天才,而哥哥,连做一个普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

回家后,他对袁姝说:“妈妈,可不可以把我的脑子给哥哥分一半,这样他就不用待在那里了。”

袁姝紧抱着他,失声痛哭。

就这样,汤恒在汤家存在过的痕迹,完完全全被抹去,整个青碧市与汤家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汤胤从未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他知道这原本不该属于自己。所以在成为高考状元的那年,他回绝掉了所有媒体采访,一来有愧,二来不想让公众的目光对准自己的家庭。就还这样,有报社撰文表扬他,“最谦虚的高考状元”。

他就读清华大学航天学院,大学期间履历金光闪闪,大三时确认保研,与麻省理工联合培养。

大四那年,袁姝病倒了。医生说她时日不多,若好好照顾,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汤胤放弃了硕士学位,回到青碧,陪伴母侧。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回到青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物理老师的原因。

汤胤是有去看望汤恒的,汤仕霖和袁姝也去,逢年过节,夏暑冬寒,一家四口都在疗养院吃饭。

但汤恒一直没有好起来。他沉默寡言,口齿不清,记忆力衰退,长得和汤胤一样的高大,一样的英俊,院里医生病患都叹一句,可惜了。

那一年夏天,袁姝下不了床了。还有一周便是她的生日,汤家父子来回周转,尝试申请让汤恒离院几天,陪母亲度过这个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生日。

倒也不难,签了个协议,患者离院期间的一切行为,院方概不负责。

汤恒也在努力,关在疗养院的这么多年里,他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情绪一直很稳定,对医护人员和其他病友都很友善,只是大脑迟缓,不爱说话。

母亲生日的那天晚上,汤胤开车带着汤恒出去买蛋糕。

“待在车里,我马上就回来。”

蛋糕店在巷子里,车进不去,汤胤把车停在马路边,离开前熄了引擎,为了通风,给汤恒留了一小截窗户。

但汤恒忍不住向窗外探头,他对一切都好奇。

辛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高中毕业了,她打扮得肆无忌惮,烫波浪大卷,画着烟熏妆,穿露脐上衣和超短裤,和个朋友正往酒吧走。

“诶,那个不是汤胤吗?”有人注意到了路边车里的男人。

辛甜看了过去,果然,“汤胤”独自坐在副驾上,窗户留了一截,他正努力往外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