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名叫奥熹,内蒙阿拉善左旗人。臻霓一听,条件反射就问:“蒙古族?”

汤博士真不简单。

人们之所以喜欢聚众碎嘴,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道德制高点,更不是为了伸张正义、惩恶扬善,而是为了享受在你说出更劲爆更新鲜的消息时,众人朝你投来的的震惊或激动的目光,仿佛只有这样,活在市井之中才有了价值。

南方人学得会北方口音,而北方人是绝学不来南方口音的。

汤胤的指导说明言简意赅,很快同学们开始动手。凤大当然不缺天才,不过两分钟,已有人举手喊他过去验收。结果很令他满意,眼看还没有其他同学做完,天才便直接跟他闲聊起来。

臻霓踢掉鞋,往卧室走,手还没探到灯开关,就听见公主弱弱喊了声:“汪!”

小馆子藏在巷弄中,日式格调从里到外,门口幽暗僻静,进门的一瞬,热闹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馆子离臻霓家不远,作为资深的和风爱好者,她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地道的日料店,反之汤胤,难道他还是个深度吃货?

心绪难平,纪臻霓拾过手机,打开相册,最新一张照片便是汤胤。那是今晚在实验室里她偷偷拍的,他穿着白衬衫,双手撑在桌沿,侧对着她,正指导学生。

她蓦然想起那日分别前,汤胤说:“注意把你的画稿收好,别让她弄乱了。”

击中了。

上午一无所获,中午她们进一家咖啡店休息,于是看到了墙上张贴的领养猫咪的海报。

刹住脚的臻霓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这边走来。

臻霓没让沉默持续超过五秒,她从不会让和她相处的人尴尬或无聊。

可汤胤不仅在邮件上留了真实号码,还预先发了短信告知她。

一直倒退,回到八年前的夏天。

到达那个广场,要换乘一条地铁。

他是笑着说的。

“不是啊,”她当即答,“是不怎么记得了……”

“那章节测验,你得了97分。”

“……啊?”臻霓转头看他,吃惊掉下巴,“记忆大师的记性,可以精确到记住你改过的每一张试卷的分数?”

他的声音淡淡的:“只记住了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坐在讲台上监考,我猜你是提早写完了无聊,在卷子背后画了一张我的肖像。”

她是有涂涂鸦鸦的习惯,“可是……”可是,她怎么没印象哪张卷子发下来之后有他的画像?又不是满分,她必然会翻找错在哪了啊。要是知道自己偷画他被看见了,这么羞窘的事她怎么会没印象?

汤胤:“我擦掉了。”

原来如此。原因很明了,他怕辛甜发现之后找她麻烦。

臻霓问:“因为这样记住我的?”

那天在辛甜的嘲讽下,他当众为她解围时说出的她的名字,着实让她意外。一个不起眼的,物理也不重要的文科班学生,他怎么会记住?

“不是,办公室其他老师经常说到你,说你很用功,成绩很好。”

真的是为人师表啊。

沙峰脊线蜿蜒伸向看不见的尽头,偶然看到稀疏的植被,边上不远处一定嵌着块晶蓝色的湖泊。星罗棋布的湖泊是巴丹吉林沙漠独有特色,当地人称之为海子,如若不是遇到海子周围啃草的骆驼,都快让人忘了自己还在地球上。

汤胤突然把车停下,对臻霓说:“下车吧。”

“怎么了?”

他朝车后扬了扬下巴,“你那件红色的裙子,要浪费了?”

第一天从凤城过来时她就穿的那条裙子,她的确是想在沙漠里拍一组高逼格的大片来着,可经过几天的跋涉她总算认怂了,什么都没一条运动裤一双户外鞋方便。

“不用啦……”

汤胤拿着单反就下车,给她腾出空间,“快换衣服。”

……

五分钟后,汤胤听到车门打开,出来了个一袭绯红色长裙的女孩。

臻霓一落地就怯了,她假装扭扭脚踝,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磨蹭着不过去。因为脸好,不少学摄影的朋友找她当过模特,她的镜头感是很好的,可,这是汤胤啊。

“愣着干嘛,”听到他开口,臻霓抬起头,看见他手捧单反,嘴角挂着笑,“来。”

臻霓提步过去。

汤胤一连给她拍了好几十张,她都没有放开自己。间歇时过去看照片,定格在他镜头里的自己,表情矫作,身体僵硬,完全煞掉了他精准构图的风采。

“……再来!”臻霓不服气。

汤胤一下午给她拍的照片,足够她一路看到了他们日落前找到牧民区。

各式越野车横七竖八地围在牧民屋周围,营地里已经搭起了不少帐篷,这些人分属几个车队,来自四海八方。

汤胤把车停好,臻霓下车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边上抽烟的大姐,也是离她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大姐一见到她便主动走近,拨开烟头,豪迈地挥手一揽,“欢迎欢迎,远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