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云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紧张,面上轻松,竟然是一副早已经预料到的模样,今云望着她道:“你知道?”

赵西楼顿了顿:“陛下,站起身来吧,你不该这么看我。”

确实,你救一个求死的人,她不感激你,反倒是要食你血饮你肉了,拖你与她同下深渊才好。

赵西楼毫不客气地批评道:“那她还真是蠢得可以。”。

赵西楼道:“他们两个两条命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个镯子,你且收收心,我倒是挺愿意送他们一程的。”

吴相平笑道:“事到如今,老师便不觉得自己站错了队吗?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过是大厦将倾咯。”

宋远道:“过奖,不比太后娘娘您现在仍旧风雨不动安如山啊。”

宋远拢袖而立,站在最显眼处,脸上端着平和地微笑,同赵西楼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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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花偷到了太后宫中,赵西楼早已听闻了这个消息,估摸着连城是想让她消消气,隔了好几日才来给她请安。连城坐在赵西楼面前,很是行的正坐得端,一副前几日闹出的事情都是别人干的一般。

今云收敛了神情,颇为严肃地回答:“奴婢不敢妄议长公主。”

春月虽至明,终有霭霭光。不似秋冬色,逼人寒带霜。

连城翻了个身鲤鱼打滚地坐了起来:“都做好了,可我若同他说完成了,那他便知晓了朕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今天的课业做完了便拿明天的继续。那可真是太累了。”

赵西楼嘲道:“你还知道浪费二字怎么写,我看你天天出来,到这样花天酒地的处所来闲逛,才叫浪费生命。你走了这群人照样吃,到底还是囫囵进了肚子的。”

青年人气质超群,与身旁那群白衣卿相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倒也不想去同这群人为伍,尖牙利嘴得直斥得这帮成日风花雪月的书生们连连后退,道一声有辱斯文。

连城是给挤走的,以上京的人口密集度来说,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还真是挺大。他随波逐流,一群人已经涌到了看焰火的最好位置,他有些忍无可忍,但还是冷着张面孔,推开身后的人往回走。

“不过是个寡妇。”屋子里只有两人,连丫鬟们也早已一并退下。赵落梅手中翻搅着热茶,冷不丁地脱口而出。

赵西楼被他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眼睛盯着连城的脸,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马车动了,连寒便抱臂靠在了床边,一面冲着赵西楼道:“我觉得你还是少管我的比较好,我也不管你的破事。”

故而赵西楼有意避开这些话题,匆匆转到了下一个,解决她曾经兄弟的婚姻大事。

少年到了抽条的年纪,多吃一些便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小苗一般要往上窜。登基的衣服都要新量新裁。新来的两个宫女一大一小,大的那一个也曾在御前侍候,故而手法熟练,连城不太自在地站在中央,双臂舒展开来,任凭那位面容严肃的宫女系腰带,正衣冠。

苏鞍山拒绝得干脆,赵西楼思索着他恐怕是要留着这份遗诏做后路。

而苏鞍山这一出现,特地跑到她的宫中来,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已经可以说明事态之严重。

赵西楼没有反应过来,一转身,真叫连城抓了个空。连城的手指间触到绸丝的冰冷,而这冰冷又转瞬即逝,有点令人晃神。

徐蕊曾经见过那种神情,在她的新婚之夜。

老皇帝冲他摆摆手,一面自己撩起了袖子,他一截手腕上是被青蛇咬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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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猎最多者是连寒与魏鹿,二人所获猎物数量上相近,老皇帝满意地点头,一面赐了连寒魏鹿二人各一壶好酒,一面笑着问魏鹿:“如何手生至此,连我们公主都比不过了?”

“儿臣有些……饱了。”

赵西楼一直以为这位老皇帝对着谁都是冷血冷心,没想到对着女儿倒宠上天了。

而王爷又是一个无赖性子,同这群人眉来眼去倒是欢畅得很。

庄妃迟疑地问:“不知娘娘这是要……”

可连城这错出的,倒仿佛是要故意避开老皇帝似的。

赵西楼思考了一番措辞,觉着什么“天啊,可怜见的的……”说出来又觉得十分违和,故而最后还是像一位老大哥一样地笃定道——“放心,我保准让他开开心心地同意了。”

赵西楼平日里死气沉沉不愿同那个背信弃义的父亲多话,如今却大开杀戒起来:“你这么护着陈兰,无非是二夫人向您求的情吧?”

赵西楼手一歪,将玉簪子掷落在地,那簪子登时香消玉殒,甭管它生前如何贵重,如今与地砖上的给人踩在脚底的泥无异。

如今的她几乎是冷静到令人发疯了。

赵西楼知他心思,却也不说明。

两人便这样不声不响地走过了一段路程,行行止止,竟是到了昔日紫竹园。

赵西楼站在原处,觉着命运真是同她开了个大玩笑,她这样子来去了七八年,未能想起来此处一观,如今随意地走了走,便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连城此时已经是落在了赵西楼的身后,他抱臂站定,悠闲地看风景,或者是在看赵西楼。

赵西楼背对着他,瘦出了少女的玲珑骨感,微微挽起的发髻露出了一截瓷白的颈子。而后她抬起了头,便被散发遮挡住了。

深色金纹的腰带束着的腰身,看上去细细条条,不足一尺七,盈盈可一握。

连城一言不发,自然也没有那个胆量,真的上去量一量那腰究竟有无一尺七。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似是一开口,眼前美景,便可烟消云散一般。

林间除了竹林,还杂植了些其他花花草草,赵西楼自低垂林间走过时,花瓣随风落了下来,自她的耳边滑落。她感到了那丝丝凉意,侧过脸才看到了地上碎了的花瓣。

紫薇花可开百日,秋凉便过花季,零落洒下作花泥。

连城跟在赵西楼身后,伸展了手臂,刚好能遮了赵西楼半个身子。赵西楼微微仰头看他时,便可见他低垂下眼睫,也在看她。

连城手中微微用力,便折断了一束花枝,那力度刚刚好,不至于将那摇摇欲坠的花瓣抖碎,恰好折下一束开到盛放的花枝。

他轻轻收回了手臂,冲着赵西楼咧嘴一笑,有微光自他的发间洒落。

赵西楼觉得他靠得极近,她几乎能听见对方那颗孤勇的心脏搏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