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反应极快:“见过祁阳公主。”

赵西楼一听当即道:“怎么,你还想学魏鹿的做派?我看他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可半点不喜欢。他二十岁你便要二十岁,我看他是把你带坏了。”

于怜在玉人楼待的时间不短,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只是以两分。只是此时听这位姑娘的口气,不像是大房捉奸,倒像是老子训儿子。她觉着这个感觉有些微妙,故而拿了团扇捂了半张脸,打算继续看他们的举措。

秋高气爽,远山泛起层层松浪,依旧翠得盎然。终日大风阵阵,恰好消了三伏天的暑气,令人神清气爽,理应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领诗情到碧霄”的时节。

赵西楼无奈地想要上前去捉他,摊子上摆着好些灯笼,各式各样闪着或阴郁或明媚的光芒。

一人自然不是她一人,前仆后拥的仆从便有一大把。赵西楼无法,神色不太好看地又提了一次,加了件暗色的斗篷,领着连城一道出去了。

赵西楼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个时候倒是乐意把自己老爹拿出来当挡箭牌了:“行吧,那你要怎么去?我可不想你被我爹认出来。”

赵西楼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冲着苌鸿微笑了一下,而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三十岁妇女的口气冲着房间里喊道:“儿啊,娘来接你回家。”

她不管说什么,苌鸿都会以他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因为现在的他们不再是原来掏心掏肺生死与共的战友。

赵西楼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苌鸿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故而老皇帝去世的第三日,这位赵西楼上辈子的老友,就已经抵达了皇城。

此时此刻,她自己一点负罪感也没有,可谓是坦坦荡荡。

赵西楼道:“我叫今云准备好蜜饯了,苦的话一杯干完就好。”

赵西楼最后还是装作平心静气的离开,可她再怎么装,也掩盖不了她惶惶的内心。她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每一个字都具有鼓动性,似妖言或者诅咒。

这几秒的无声已经足够老皇帝猜想一切了。

连城这么一拔剑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只记得他离老皇帝最近,此情此景也不会有人责怪他冲动。

你不想他死吗?

远处连城骑在马上逡巡不前。

老皇帝笑道:“苌鸿将军在北漠打仗呢,怎么回得来。”

赵西楼不动声色地吃吃吃,一面偷偷询问:“长公主怎么还不来,陛下不会生气吗?”

林御解释的很快:“月底乃是公主的生辰,她必然到场。”

徐蕊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根本没有理会庄妃那句附和,只是淡淡问道:“近来陛下有往鸣翠宫中送过什么吗?”

老皇帝也看不穿这只小狐狸心里的弯弯绕绕,故而和蔼一笑:“外头天气太冷,随我去御书房坐坐。”

他试探着说道道:“可是父皇可能不愿……他不是很喜欢我。以前还骂过我,让我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赵西楼没有看他,只是拢了拢自己衣服袖子。

陈兰从未幻想过如此魔幻的一天,大小姐会巴拉着她的脑袋把上边的东西给拆下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把脑袋上的东西拿下来,一并把你脑袋给拿了”。

外头来了个家仆,挨在陈兰的窗边大叫:“陈妈,皇宫里来人啦,快叫大小姐出来。”

连寒没有反驳,只是像个懒得听大人说话的小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抬了两眼看向赵西楼:“我知道。”

赵西楼道:“没有责你的意思,只是既然这驸马是你选的,那你便和他好好过下去,明白吗?”

连寒沉默着。

赵西楼继续道:“我看方家公子喜欢你得很,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连寒闷着声道:“他待我很好。”

分明是个闷书生,寒窗苦读数十载,风月也半点不通。偏偏一眼看到她,从此便再移不开眼。心是七窍未通一窍,却乐得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嘘寒问暖,情话说得傻里傻气,却说得明明白白。

她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好似一阵和煦春风迎面而来,一击命中。她头昏眼花,不知所措。

赵西楼笑道:“人生数十载,不一定皆是圆满。”

是月有圆缺,是聚散无常。

这样无常的人生里,却也有人揣着一颗热忱的心子,心心念念着我偏不。

绝不将就,偏要圆满。

连城看着她,只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分明自己也是个姑娘的年纪,却要去劝解旁人。

赵西楼恰好捉到了连城的眼光,连城便把脸拖到右手上,笑着道:“大喜的日子,便不要提这些了,朕看驸马就好得很。”

这日子里,整个上京都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方默生书生一个,酒量连赵西楼都不如,三杯两杯便败下阵来,瓷白的脸孔上挂了红晕,迷迷糊糊地冲着公主笑,那可真是傻乐呵。

连寒乃女中豪杰,见他酒量不济,倒也护着他,宾客见那凤冠霞帔的公主挌袖子要和他们拼酒来了,纷纷退避三舍,敬谢不敏连连赔笑。

连寒给万人簇拥着,既热闹又欢腾,不冷不热地环顾一圈,倒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不对劲的地方赵西楼自然也瞧了出来,她身居西席,连城将她喜欢的菜色都摆到了她跟前,是以一伸筷子便能夹到。

她咬了咬筷子的尖,小声冲连城道:“怎么不见西南王?”

连城不喜魏鹿,故而方才也并未注意他的存在,毕竟人在不在同他是半毛钱关系也无的,还巴不得他走得远远的。

听到赵西楼一句提醒,此时左右见到人不在,面上也露出个诧异的神色。

“这倒有些奇怪了,他与皇姐算是一对冤家,朕原以为皇长姐大喜的日子,他必要来捣一番乱的。”连城的目光扫过一圈,终于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索性随了他去了。

“他孤家寡人一个,来时也会给皇姐嘲讽得自惭形秽吧。”连城未往深处去想,赵西楼咬着筷子却吃不下饭来,脑子里囫囵的想法直筒倒豆一般出来。

赵西楼收了念头,无奈地笑笑:“哀家是猜着缘由了,由他吧。”

连城一时好奇:“什么缘由?”

赵西楼笑了笑,并不回答。

连城对于西南王的兴趣到底没有饭菜来得大,见赵西楼不做答也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