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这一节。”

枯灵子恍然失神,那名弟子的头颅和肩膀从他手中滑脱,重重的躺在了地上,双眼紧紧瞪着枯灵子,南宫百炼便不忍再看下去。

“请主人示下。”

那宝幡咒云:“凡品蔽身,神品降魔,仙品斥神,圣品蔽心。”随后是几句不知所云的言语,像是梵文的音译。御鼠诀说道,“多宝鼠应时而现,吐纳四方珍宝,普渡众生,福德闻于四方。”随后也是几句咒语般的文字。

“神是神,仙是仙,怎可混为一谈。”

七甲惊叹之余,去看第三式,名为“普渡”,“催动之法,不在内力,而在德行增益,剑指三十三重天,凭道德之名,如风雨而下,使终生历经风火,方普渡为部众。”七甲有了前两式的基础,依照具体方法修习下来,一时间,剑锋化而为黑风,风中藏刃,黑风所及之处,岩石被击为齑粉;一时间,又化而为赤火,火中金蛇乱舞,赤火烧及处,良久不息。“这招不似两仪金经,招招为实,更胜一筹。”

“奇怪的很,纵然是被供奉于庙堂,总有工匠时时翻修,泥胎上的文字并不得见。而今这天王像流落深洞,虽然破败而显现出文字,可只怕就要被长埋于此,由此看来,笔者似乎并不想这文字被世人看见,可为何还要写下来呢?着实令人费解。”

七甲回过头来,赫然发现一张缸口似的大脸擎在半空,眼睛怒视七甲,目眦欲裂,虬髯茂密,脸上髀肉横生,只把七甲吓得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待回过神来再去看那张大脸,方才认清原来是一尊天王像,除了离火光近一些的脸,还有身子,上面还残留着金粉和琉璃色,更多的露处胎来。自己原来在庙里见过的,只是庙里的更儒雅和顺些,不想这个凶神恶煞似的。

“师父。”北鹤行待要再说。

元宵拉着躺在床上的谢重九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会儿去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攥着他的一角,不住的抽泣。

厉妫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大凡爱到骨髓,又涉世颇深之人,对待感情原不似小家碧玉,初出闺阁的姑娘一般谨慎青涩。想厉妫一介弱质女流,饱经江湖风雨,世态炎凉的摧残,能到今日立下一份营生,也颇具有些老辣的手段。所以,骨子里便有一股爱憎分明之情,一往无前的执拗。此时北鹤行丝毫不留余地,她难免心有不甘,因爱成恨。

“我不管,从今以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男人!”

“你说说看。”

枯灵子沉吟良久,不再言语。原来他心里也甚是担心赵世雄的伤势,可在外人面前,一门之长毕竟要公允些才好。

“我姑且念你有侠义之心,就不再勉强你。只我这身功夫,若从此深埋地下,便是死了也不瞑目。你依我吩咐准备,不可操之过急。”

自从南宫楚湘吩咐后,那起厨子并守备弟子都不敢再怠慢七甲,每日新鲜饭菜肉果伺候。七甲手脚不便之时,派饭的人还给喂到嘴边,一连数日,七甲身体大有起色。

枯灵子手指一松,那只胎毛未脱的小狼重新落进男孩儿怀里,男孩儿对它百般摩挲爱抚,复又埋进胸口里藏了起来。

七甲在朦朦胧胧中醒来,只觉左手疼痛,周身乏力,便想起身,却发现手足已被四根手腕粗的铁链牢牢锁住,任自己如何挣扎,连半坐起来也做不到。此时,自己又是困饿交加,浑身伤痕,只把铁链摇动的轻微晃动,便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哦?难道另有隐情?”

“你想找死么?”

北鹤行看了一眼谢重九,收回金刀,点了点头。

那发了疯的奴才饶是膂力过人,却抵不过密如雨下的剑刃,霎时肩头,脊背便被划出一道道血痕,如血雨打在身上,只是不多时,那左近血丝被烘干,结痂;右近伤口凝结,冰冻成红凌。

晌午一过,枯灵子便携掌门夫人及小姐们陪着一位翩翩公子来到枯文阁,七甲已备下茶水果馔在枯文阁倦思亭恭候。只见那公子生的灯人儿一般,一袭素净丝绸长衫,面目清秀俊朗,脸庞瘦削,长发披肩,右手执一面画扇,左手背在身后,行止带风,不落俗尘,正与枯灵子谈笑而来。

那南宫楚湘多日来一直应承着七甲的低眉垂眼之态,此刻四目相对,才发现眼前这人,虽是粗使下人,长得却不俗。真是:面额棱角似岩削,眉目如画藏锋掠。肤色虽不像赵世雄那般如玉生温,早已被晒得深了,却别具一番堂堂男子之威凛粗犷。

“好啊,我只当你诚心诚意的心里有愧,居然心怀不轨,要暗算于我。”话音未落,南宫楚湘的绿柳剑已然搭在了七甲脖子上。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正当北鹤行思虑间,“嗖嗖嗖——”几枚簪形飞镖直朝他后背打来,北鹤行抄起手中的蓑笠,轻轻一览,尽皆收入帽中。回头看那来者,却是一个妇道人家,一条赭红粗布巾将头发盘起,浑身青麻衣衫。却看她的脸盘瘦长,眉目清秀,高鼻樱口,若不是脸上几条疤和右边耳朵长歪了,就活脱脱一个品质不俗的大闺女。

“无需你来咒我,若天命该绝,那也是我还老天的。”

“黑湖杂毛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金刀口中亦葬了许多碧藻门人,看来今日也不差你一个了。”

“哎呦!大爷们哪!”老板娘听到动静赶忙来瞧场子,“我这闻风客栈可经不起几位大爷这么个折腾法儿啊,都是小本买卖,官爷们要动武,就可怜可怜我这平头下民,咱换个地儿成么?”

南宫楚湘得知后一时神伤,虽然被吕执多次纠缠,到底不过男女爱慕之常情,不该劳烦大师兄出手,原只盼着师兄教训教训两个狂徒,叫他们知难而退便罢,不成想吕执命丧于此,大有不杀伯仁,伯仁因之而死的悔恨。所以每逢吕执忌日,楚湘都要去祭拜。

“托那小子的福,五经受损,被赵世雄一剑伤及心脉,只怕一年下不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