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奴才,你疯了么?”南宫楚湘一边向七甲怒斥,一边朝他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胡来,否则难逃重责。

这日,七甲练功完毕,仍旧辰时开始倒立读书,已读至阳明传习录,念到“存天理,灭人欲”一节时,枯文阁忽有人走进来,七甲倒立着身子,起初看的并不真切。但见他青质金蟒袍子,毛青布靴,须发花白,黑纱银绦网冠,紫檀发簪,目若无光,齿边咬恨,枯容满目,眉目留仙。真是:不见阎王人间来,道是东华下尘寰,威慑楚河三秋里,凋敝繁花四季开。

“难得你如此上进。”

“恶奴!你差点害死我大师兄,若不是你凭空搅局,何至于让他受伤!”

“谢,咳咳——谢前辈手下留情!”

傻妹妹哎,赠鞋鞋儿哎——

“自然是因为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是啊,听说仵作的案卷上记了一百八十又一到刀口,脖子上封喉一刀,其余尽在身上。”

“你只管说就是了。”

“罪责都在其次,你可知昨日那一棒,差点要了三个人的性命?”

“青尺玉,老朽姑且依你所言,念及剑门同宗,不怪你出言不逊。眼下给他两人疗伤要紧,别的事再行追究。”

忽然,一只苍鹰冲着大和尚的脑门冲了下去,眼看鹰爪就要抓将下来,两个老头却不慌不忙,似乎眼前只有不成体统的比试,竟然物我两忘,于周遭人、事、物全不在意。谢洛两人暗自揪心,正要出言提醒,两人却两掌相交,化而为指,冲那金雕轻轻一指,那金雕一对翅尖似被强弩掠过,猛禽应声而逃。

大师兄固然是本门弟子中一等一的高手,可时逢秋试,应邀赴会的也都是各大剑莊的青年才俊,论武艺人品,不乏佼佼者。尤其台上的这位,单论相貌人品,已不在赵世雄之下,青丝散束,白裳如练,手中之剑,剑身乌黑似漆,剑锋露处,光莹霓虹,单单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就会让人心中一凛。

北鹤行见厉妫凶险,便欲拔刀,却被谢重九按住。

“前辈别忙,姑且看清形势再动手不迟。”

北鹤行看了一眼谢重九,收回金刀,点了点头。

黑衣女子见人多势众,一跃而起,黑绸盘旋处,漫天金簪辐射,十几个兵勇应声倒地。那起田间龙头的庄稼汉子并娘们儿仆妇,悉皆抱头鼠窜,不到一吆喝的功夫,香樟居的内堂便空了下来。

却看扇面公子,稳稳坐在一张桌子上,金扇摇动,从容悠闲,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忽然纵身而起,从厉妫背后偷袭而来,眼看就要得手,楼上又坠下一个黑影,却是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真是:半边脸上刀丛深,墨羽裳下手握金。若非共工魂犹在,即是盘古渡真身。此人正是金刀北鹤行。

扇面公子尚未看的真切那人的模样,金光闪处,手中画扇已被削成了两半。眼见来者不善,身手不凡,那淫贼解下腰间软剑,向北鹤行冲过来。

谢重九在楼上观战,自不必为北鹤行担心,却是那黑衣客,打退了一帮恶奴之后,竟然逼向那窑姐儿,便欲挥掌打下来。

谢重九身影一晃,挡在了那花魁前面,同那黑衣人面对着面,眼瞪着眼,便如方才一般情景。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谢重九却并不还手,黑衣女子见他如此,便厉声呵斥:“天下男人皆薄幸,见着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便要逞强相互,你也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没有这个本事。”说毕,拳脚便招呼上来。

谢重九见北鹤行待此人颇有不同,此刻听闻她的声音又是一介女流,心下已猜着七八分,所以权且与她周旋,并不还手。

“此言差矣,”谢重九边躲闪,边辩白,“上天皆有好生之德,若生性和那淫贼恶霸一般,惩戒一番也就罢了。似这沦落青楼的女子,但凡有的出路,谁又愿意整日陪酒作笑,落得风尘呢?”

“道貌岸然!”说着,黑衣女子手上又增添了几成力气。

旁边的花魁站着一动不动,于周遭人事不理不睬,似乎今晚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谢某道貌岸然也好,无耻小人也罢,今晚定不让你伤着她半分。”

“好大的本事!”

厉妫收住拳掌,忽然趁北鹤行不备,向他身后甩出三枚镖,北鹤行正与扇面公子撕缠,眼看就要中招。谢重九一个筋斗跟上,用手中紫薇剑鞘撇开飞镖。

北鹤行金刀一震,扇面公子手中软剑碎如纸屑,一声惨叫,被从中劈开。刀未入鞘,却听见又是一声惨叫,谢重九被厉妫打出丈许,应声倒地。原来,厉妫偷袭北鹤行是假,谢重九势必来救,便趁隙偷袭于他,一招得手。

北鹤行见状,闪到厉妫左边,一把抓住她肩头:“好狠毒的妇人!”

“哼!我是狠毒,可你喜欢!”

“你!”北鹤行一时语塞,被说中心事,放开厉妫,自去安置谢重九。

“你醒了?”谢重九朦胧中看见轻纱飘动,一位女子倩坐在床边说话,自己却周身酸痛,听不真切。此时房内已息了灯腊,唯有月色如银,透过窗棂倾泻下来,漫过一地光辉,打在女子的背上,便让她的长相更加模糊昏暗。

谢重九半睡半醒,冥冥中见她宽腰间衣带,漏出似曾相识的轮廓。

金钗落处,乌云如瀑,裙钗漫摇,丝绦失神轻舞。曼妙初现,月映白酥,袅袅婷婷似琼花带露,弓弯处,今夜独为君舞。于是,便卧到谢重九身侧。真是:秀衾上,香雾漫枕盈帐,鸳被里,相亲胜却丝绸。少年郎初涉地,方才羞羞怯怯;勾栏院俏佳人,惯把风月把玩。交颈触碰且生涩,朱唇戚戚把魂炙。饶你是仙游道君,忘了拂尘在灰堆儿里。瑶池佳人,也抛下琼浆玉食。月明星暗乌鹊安息,闺中莺儿燕儿始方啼。下胭脂雨,露透了情郎顾忌,粉腮傍云,停不住灯人儿玉指。只把酥儿破皮儿,珠儿抚落,心旌摇曳难自持。道是:江湖若有千般好,勿念刀剑,只此梦中事。

谢重九似梦似醒,如此过了一夜,只觉精神旺盛,身体大有好转。却见自己着身子在被里,两旁并无那巫山神女,哂然一笑,便起床来。

刚收拾停妥,却见一位妙龄女子款款走进来,端着一盆水。但见她,肤如凝脂,通透细腻,乌云轻挽,可怜动人。画的一弯浅浅远山,罩着一双杏子秋水,鼻儿似玉雕的面鱼儿,唇儿含着可人儿的微笑。道是:闺秀自古出大家,碧玉从来养寒阁。问君安得两全策,怡红快绿说不得。

“奴婢元霄,伺候公子梳洗。”

正是:

群芳苦觅劳蜂蝶,佳人偶遇凭君惬。

共此一轮月做媒,了却千人酒肉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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