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先生说得好啊。”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南宫楚湘见七甲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倒立受罚,便厉声厉色的质问。

“小姐恕罪,事出有因,小的已向掌门禀明原委。”

北鹤行呆立半晌,眼神从厉妫的背影上落下复又抬起,如此七八回,直至再也看不到她后背的藤筐,方才转回身来,“怪,真是个怪女人。”

高高的太阳——灿灿的麦浪——

“我只当你刚才的长篇大论算是个明白人的说辞,原来到底不过一个蠢材。”北鹤行扔掉头顶蓑笠并遮面轻纱,一脸肃穆,慢慢拔出金刀,“留在世上终究也是他人鹰犬,死在金刀下,也不枉你。”

“哦?前辈何出此言?”

未等老者说完,壮年放下酒杯插话进来,“这倒是着实不假,前年战事不紧,他为修缮自家房子赶卫军进山伐木料,我是跟了去的。”

“真话未必真,假话何曾假,但说无妨。”

“弟子无以为报,甘领罪责。”

两位大弟子被先后搀扶进了内堂疗伤,可此时此刻擂台上却还有一人不省人事。原来七甲不知深浅,被黑白两件剑气所伤,身上尽是牛毛般的割伤,起初不显眼,此刻胸前背后尽是血渍。加之赵世雄、白舂堪当两大剑莊大弟子,十余载修为相当深厚,于刚才真气游走,打在七甲身上时,毫无收势,致使七甲内伤。

“正是,家父闭关三载,今日功德圆满,应大和尚三年之约,泰山赴会。原以为此三年间,两位武林泰斗不知又要有多少绝学问世,值此一观,平生受用不尽。可是,我实在堪不透其中奥妙,但从招式来看,有以快打快者,有以快打慢者,亦有以慢打快者,以慢打慢,实乃生平未见。”

七甲素日劈柴打水,师兄弟练武他也有所目睹,于武学上并无造诣可言。可是他终日出苦力,深知事物轻重,力道深浅,此时的赵世雄左支右绌,一套二十四路枯荣剑番使来,堪堪能护住左右而已。且不同往日,大师兄似乎足下绵软,下盘败像已现。

南宫楚湘一见情势至此,便也顾不得平日里主仆来往了,得亏从小亲得枯灵子指点武艺,颇有几分真传。当下一招落叶归根使将出来,剑点似雨点落下,剑锋似柳絮般飘飞,恰似一蓑烟雨,满城飘絮,无孔不入,将七甲笼罩其间。

那发了疯的奴才饶是膂力过人,却抵不过密如雨下的剑刃,霎时肩头,脊背便被划出一道道血痕,如血雨打在身上,只是不多时,那左近血丝被烘干,结痂;右近伤口凝结,冰冻成红凌。

突然,七甲双手停住,任由剑雨打在额头和身上,却只恶狠狠地看着南宫楚湘,不多时,身上便布满了血水,随机又蒸发,凝结。南宫楚湘见他这样,于心不忍,便也收住剑招,意欲走上前去好言相劝。

却见七甲慢慢抬起满是血痕的一张脸,左眼赤如熔炉,右眼湛蓝似海,脸上肌肉不住抽搐,牙关紧咬,咯咯作响,血水流进嘴里,沁入雪白的牙齿之间,便似出了坟头的僵尸,脱了练得恶鬼。南宫楚湘到底一介女流,娇生惯养惯了的,逢此异变,心里既没了主意,也没了招式。心底又动一丝恻隐,竟呆立住了。

只见他左手并手臂已燃起熊熊烈火,右手结满了银霜,徐徐将双手提在胸前,骤然青筋暴起,用力向两边撕去,空气便如凝固的琉璃,冻实的明冰,稳稳留下五道赤红,五道湛蓝的抓痕。南宫楚湘只觉周身轻盈飘飘欲仙,瞬间便又如千斤压顶,险些立足未稳,跪倒在地。再去抬头看对手时,七甲狰狞的面目已抵到了自己跟前,但见那赤蓝双目,满目血水,须发黏连,皮肉怒张,白牙生涎,一只火爪直奔自己天灵盖落下来。真是:轩辕弩折天地崩,女娲力尽花魂碎。

枯灵子连日来见识到七甲诸多异状,心下早有提防,所以才有适才洛书魂与之论道而不加阻拦,所料无非彻底探探这小子的虚实。另一方面,枯灵子自信南宫楚湘修为已非凡品,加之自己从小提点,恐怕除赵世雄之外,她便是弟子中第一人。

南宫夫人虽一介妇孺,却也跟随枯灵子颇见得些大场面,加之南宫楚湘武艺不差,所以也无非心中为骨肉着急,见枯灵子一直不语旁观,便也强忍着没有发作。此刻见大女儿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不禁喊道:“不要——”

那南宫杏儿此刻也不禁心中一凛,绿纱晃处,人迹已无。

南宫夫人“不”字儿尚未出口,只见倦思崖下一道红光飞上崖顶,南宫百炼已夺出亭子。

七甲之态,已近禽兽之残暴不仁,却是南宫夫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训虎之鞭笞,安龙之宝珠。七甲灵台本已暴风骤雨,翻江倒海,却忽然被一缕清明光洁破空而入,左爪便停在了半空。

得亏这电光一闪,枯灵子已抄住飞来的枯灵剑刺入七甲左掌;南宫杏儿绿纱袖里,月勾剑也抵住了七甲脖颈儿;洛书魂白衣如云似雾,一张画扇将南宫楚湘头顶护住,不着痕迹,便封了七甲周身大穴。一场惊变,仿佛都凝固在了此刻。

七甲瘫倒在地,南宫楚湘惊魂甫定,掌门夫人快步赶来扶住大女儿,余者三人立在母女俩人前面,以防再生变故。

七甲冰火之气减消,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冥冥中伸手向掌门夫人,气若游丝,半诉半泣,“娘亲!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孩儿。”口齿不清,俊眼含泪,便不省人事了。

正是:

田间垄头自天伦,荒芜青冢埋骨深。

江湖从来风波恶,侠客行处侠岂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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