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我已经为你放好了。”

不过我只是在手头实在紧的时候才会来老郭的店里做午夜牛郎。今天我来了也就说明我的手头正紧。没错的最近这阵子我在牌桌上的霉运他妈的别提了简直就是邪门逢赌必输对过我这种生活的人来说在人生的天平上好像只剩女人和赌桌还能给我带来点乐趣。班子俱乐部里没有我固定的位子。干哪一行都有规矩想来就来这是不允许的但老郭对我还是网开一面。这是因为我跟在这儿工作的其他青壮男人比起来还有许多方面能够帮上老郭的忙不像他们除了能讨得顾客欢心再没别的特长了。一看到我进来老郭就从吧台后面绕过来迎接我。他拉着我找个位置坐下。

张慧娜傍着我坐下用那双审视过各种各样男人的眼睛审视过我后说“为什么到今天才送货来?”

我从林司街往左拐眼前是一条挤满乌烟瘴气的夜排档和食客的街道。每到夜间这条街上有很多的夜排档在卖羊肉串或者炒米线很多在附近娱乐的人会到这里吃夜宵。那些又低又矮的脏兮兮的桌子和凳子被胡乱地摆放在街旁边一些喝醉酒的年轻人在街边坐着吃着羊肉串大声说话。很多来不及收拾的桌子上一片狼藉。可我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就像注视与己无关的事实一样。

我在大富豪酒店门口拦上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地址由于洪海洋住的别墅离大富豪酒店不远十分钟后就到了。洪海洋的别墅楼位于市郊依山傍水气派得你都无法形容。

我走进别墅时洪海洋正独自坐着吃早餐。早餐很简单稀粥和小笼包子。他微微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随即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到盘子上。我也懒得吭声兀自拉出一条椅子在桌边坐下来然后伸手到盘子里抓来一只小笼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我跟洪海洋之间的瓜葛说来话长。我能认识洪海洋完全是因为我父亲否则恐怕一辈子都不一定认识他。八年前我父亲从下边一个地级市调到这个省会城市当了主要领导。那时候我刚好高中刚毕业。我父亲到南江市当主要领导的那时候全国上下正好在大张旗鼓地搞国有企业体制改革。也就是要让国有企业也按一般的企业制度运作像三资企业、民营企业等经济实体一样不再是政府的附属物而是自负盈亏、自我决策、自我发展的独立的市场主体而且可以改革得更彻底一些进行拍卖。洪海洋当时是南江市登云大酒店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登云大酒店是国家投资两亿多搞来的国有企业但在改制中洪海洋是只化了3000万就把投资两亿多的登云大洒店买下来归他所有的。不光如此就是那3000万洪海洋也没自己掏腰包只不过是将登云大酒店的房产作为事先和约抵押给国有银行然后由国有银行给出现金。也就是说他自己根本没出过一分钱只是用国有银行的钱来购买同是国有的登云大酒店然后变成自己的。洪海洋能够空手套白狼是因为有我父亲在为他两肋插刀。以现行的政治体制我父亲既然是南江市的主要领导墙上挂的纸中画的不如他当领导的一句话。洪海洋一分钱也没出就拥有了两亿多这钱比开印钞厂还来得快谁的心理都有失平衡。心理最感到不平衡的当然是我父亲。虽然不清楚我父亲具体要了洪海洋多少钱但作为他的儿子我能感觉到不会是个小数目。一方钱买权一方权买钱我父亲跟洪海洋俨然亲兄弟一般友好。可世事如棋局局新我父亲因为结交上洪海洋而结束了他的仕途生涯还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不过我父亲最终走上不归路祸根还是来自我的后母。我的后母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嫁给我父亲的因为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我的后母是个非常风骚的女人。在嫁给我父亲之前她不过是个做服装小生意的女贩子。她在社会上没有一点地位我父亲竟会想着要她也许是被她的风骚所迷住。我父亲这辈子会落到如此下场最大的错误也是因为要了这个女人后来又结识上洪海洋。

在这个年代谁都知道权几乎是一切的主宰也是一切的象征权就是钱。像我后母这样的一个女人能够攀附上我父亲这样的男人应该说已经够知足了。但我后母的风骚近乎病态好像只要能引起她性欲的男人都要。在我二十岁那年由父亲安排进一所在江南市市区的名牌大学读书。我不是一个肯埋头苦读的好学生我读高中时就经常逃学去泡妞。事情发生在阳光明媚的一天。那一天我没去上学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外国男女集体性交的vcd。一幅幅赤裸裸性交的画图让我浑身燥热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沸腾的情欲汹涌澎湃我需要发泄于是把片子上的伴音放得山响跟着那夸张的呻吟声放肆的扭动着身体我不要了衣服不要了那遮羞布我要让青春的本能在欲火中燃烧。就在我的情欲正要到达巅峰时房门突然响了一下紧接着后母走了进来。当时我为她的突然闯进来震惊一下子吓着了像只木鸡连呼吸也没有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后母我害怕让她看到我的那副样子。但出乎意外我至今还对她当时用古怪语调说的那句话记忆犹新。她是这样说的“难为情了是吧?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是正人君子身上也有这样一头魔鬼嘛”她说完后悄悄走近我接着在我眼前跪下来用手握住我的那一根继后用嘴包住。我当时只知道像个傻瓜似的楞楞站住直到射了都没想到应该反抗。从那天起我天天做恶梦但后来还是在后母嘴里结束过无数次。好像因为她的病态我也变得病态了忘记了一切清规戒律忘记了最起码的道德堤防只知道像一匹饥饿的海马在情欲的大海里到处乱撞让上帝的杰作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在畸形的快感中我竟觉得后母还算是个条件不错的女人四十多岁了还有着魔鬼般的身材简直像个喷火女郎。

我的后母既然淫荡无比红杏出墙自然不在意外。淫荡的女人似乎都很聪明而我后母竟然想到出卖我那有权有势的父亲变得那么糊涂也是因为她那似乎无法满足的性欲。说起来也许是我父亲的错。我父亲到南江市当了主要领导官越做越大可男性的象征不知怎么的却一落千丈。我相信洪海洋跟我后母有一腿肯定是我母亲主动投怀送抱而且是事后让洪海洋意识到一脚踩了臭狗屎欲罢不能最终会因为我后母的忘乎所以而让事情不可收拾。无毒不丈夫的洪海洋为了保护自己于是他唆使我后母出卖了我父亲。他知道即使任何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也不能谈这件事的。我后母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向省纪委揭发我父亲。当然我后母不会把跟洪海洋有牵连的黑幕抖出来。我父亲在未到南江市之前就是个贪官光以前的犯奸作科就够他胆战心惊了。应该说洪海洋这样做实际上也是在铤而走险可他赢了。因为我父亲听到自己将会被双规的消息后他选择了自杀。倒不是他有着认可保护别人牺牲自己的壮烈精神而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渴望生存的意志太脆弱了。就好像政治生命才是他的一切官没得当了个人的生命已该就此终结。我父亲结果在南江市只当了一年多一点时间的主要领导。

在我咽着小笼包子时洪海洋开口了。

“你好像长久没来了?”

“不敢打扰您啦”

“我什么时候没在关照你了?”

“当然了你是我的依靠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叔叔。我老爸也吩咐过我要是他不在了让我找你你会好好关照我的。”

“可我好像没听到你再叫过我叔叔了。”

“这不能怪我嘛?”

“达选我都不知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骚货的话你是不可以相信的”洪海洋指的是我后母。

我后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在我父亲自杀后的第二年她也死了。她死于吸毒过量弥留之际我去看过她。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把一些我本来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全告诉给了我也就是我父亲是怎样被她和洪海洋一道逼成自杀的那件事。她还说染上毒瘾也是让洪海洋给害的想踢掉她让她早点死。虽然这些事情没有证据但我相信洪海洋完全做得出来的。在这个地地道道的尔虞我诈、到处布满了陷阱、明枪、暗箭的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人们为了生存不甘心坐以待毙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任人摆布、任人捉弄谁都想得到应该用先发制人这一招去对付与自己不利的人。

“洪叔我想从你这里打听点消息。”

“你碰到没把握的事情了?”

“有个陌生女人给我打来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好像我惹上什么麻烦了。”

洪海洋突然不说话了。他拿过餐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早餐他吃好了。放下餐巾时他站起来离开了餐桌。我只好跟着他来到客厅。在坐下时我点了根烟。他随即皱了一下眉头用仿佛抹了层油膜的混浊双眼愠怒的瞪着我。洪海洋以前是个大烟枪但自从因为肺病戒掉后就非常讨厌别人在他身旁抽烟。我虽然带着歉意对他笑了一下但没想过要将烟灭掉反而是变本加厉地大口大口吞吐着。洪海洋似乎感到了无奈横了我一眼后把脸转开。每当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我感觉到一股残酷的欢愉在体内涌起。

“达选你说的事情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我怎么告诉你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别装了洪叔你这个亿万富翁现在可是黑白两道统吃别说是龙湾区的就是整个南江市的各路情报也没有你不知道的。”

“你跑来找我是想求我拉你一把吗?”

“当然想。问题是你已经不肯将我当成你的人。”

“那你领过我的情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在我面前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也不想啦问题是我知道你跟我老爸的死关系重大我无法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既然那么恨我你何必还来找我?”

“这你应该知道我虽然恨你但我不过是我老爸的不肖儿子。我要是有骨气就不是来找你而是带刀来砍你了。说白了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是自己如何活下去。”

洪海洋这时嘴角噙着一抹像似嘲弄的笑意。那样子仿佛我是他眼里好玩的一只猴子。不过旋即又消失故装深沉地叹了一口长气。

“看来我要是不关照一下那就是我的不是了。达选我希望你明白你老爸的事情真的跟我没一点关系是他自己胆小太怕事了。假如你能做到不再到处说我的坏话别说关照你我还甚至可以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算了吧洪叔我敢保证你都在巴不得我早点去死了。”

“不对我要是存心要做掉你还不是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那么不讲理我何必还迁就你?”

“这你心里比我清楚。我要是不明不白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那你可就真的要遭人嘲笑而丢尽面子了。因为谁都知道没有我老爸你就不可能有今天这般风光。好了洪叔假如我这一次真的惹上了麻烦你能够做到不利用这次机会让别人做掉我就是你在行善了。”

洪海洋听到我的这句话后脸上的肥肉轻轻抽动了一下眼神在一瞬间露出了令人心寒的光芒。不过他这眼神没有持续多久就好像想到什么懊恼事情似的突然变得暗淡接着就用那双没感情的眼睛盯着我。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我又感觉到有一股残酷的欢愉在体内涌起。

洪海洋沉默了片刻之后两膝朝左右打开两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向前倾接着故装慎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看看他的这副样子我心里一阵轻松。我知道自已总算赢了。

“不错你惹上了很大的麻烦想甩都甩不掉。”

不过洪海洋的表情近乎麻木就像在谈论一件跟我无关的事实一样。

“可是我想不起来。我从到江湖上混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混混哪个圈子也进不去出了事也没人肯罩住我。我几乎成了一只缩头乌龟了哪还敢惹事生非?”

“商东祥把赵志胜惹火了。”

我正在吸烟一听这话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

“因为什么事情?”我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洪叔不会的你没有不知道的”

“还是去找赵志胜问一下吧我想就是你不去找他他迟早也会找上你的。”

洪海洋站了起来走向两座火箭式水族箱颇有兴趣地欣赏起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七彩热带鱼。他的这副样子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不会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胸脯起伏握紧拳头想把那两座水族箱立即砸烂可在即将发作的刹那间我又泄了气。说白了在他面前我还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耍狠。我强迫自己跟他说了句“再见”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