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滔滔不绝,又无船只渡河,对面又布满明国大军。老八你主意多,说说看该如何过河?”努尔哈赤扭头问道。

见敌人弃弓而逃,少年也纵马进了树林。

老驿卒提着气死风灯细细打量了赵行一番,又探出头出看了看门外的战马,说:“进来吧,锅里还热着两个饼。”老驿卒口音不像辽东人,也不是官场上的官话。

赵上寿的话还未落地,少年已经拿着银锭窜到门外。家里的几匹马、骡子已经被仆人牵到了庭院里,几个健壮的仆人正抬着木箱驮上马背。平时少年骑的战马也被驮上了两个大包袱,细心的赵忠还把赵行平时用的大弓和腰刀挂在了马背上。

赵行把父亲替自己准备的乳饼装上,送到王互鸣的跟前,不满道:“什么巡按御史,忒小气,连饭不请老师吃。”

方震儒对牛维曜故做慷慨有些厌恶,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恐怕一旦与后金交战,这长腿监军不是直奔榆关,恐怕要直接跑到京师了。暗呼晦气,本来与老友赏雪,可这厮居然死皮赖脸地跟着来,真是平白无故坏了好心情。

不读明经反而读戚少保的兵书,难道不想参加今年的秋闱了?”刘伯强板着脸训斥着少年,掩饰着内心的不快。

王八蛋,操你祖宗八代的,都是吃屎长大的吧。”

胆小鬼,你们是你老子和母马生的吧。”

操你娘,操你妹子,操你老婆,操你全家,说好了会会某家的,言尔无信的小人,你老婆和你老子偷情的窝囊废。”

刚开始莽古尔泰骂的不算恶毒,火力只是集中在明军本身,黑云鹤还能把持的住。慢慢就扩大到了祖宗八代,女性家属。莽古尔泰越骂越难听,黑云鹤火气也越来越大。

大人,标下只带本部一百亲兵出战。”黑云鹤再也受不了城下的辱骂,和罗一贵打了招呼后气呼呼地下了城楼。

辽东诸将说的亲兵多为自己的家丁,粮饷最高,装备最好,都是些彪悍敢死之士,他们只听从主将本人的命令。罗一贵见黑云鹤铁了心的要出战显得十分无奈,只得下令游击将军陈尚仁率领四百步兵、一百骑兵随黑云鹤出战。

骂的口干舌燥的莽古尔泰一看城门徐徐打开,一阵狂喜,心想还真有南蛮子和自己单挑的,暗呼一声“好”,今天就让大爷尝尝温酒斩明狗滋味。

出城的明军刚刚列好阵势,李永芳的汉军就赶到了。原来金兵在平阳桥堡附近集结,努尔哈赤点将时现少了三贝勒莽古尔泰,一打听才知道他随着前锋去追击溃逃的明军了,怕莽古尔泰追击太猛中了明军的圈套,于是派遣李永芳来接应莽古尔泰。

今日我与这南蛮子单斗,其他人都不得帮忙。”说完莽古尔泰拍着战马高举狼牙棒越到阵前。

黑云鹤见莽古尔泰如此干脆,也不想堕了自家威风,吩咐诸军不得乱动后轻磕马腹,战马来到阵前黑云鹤举起大刀和莽古尔泰遥相对应。

杀”莽古尔泰一声嚎叫,狼牙棒挥了半圆冲了上来,“杀”黑云鹤也应承一声,大刀耍了个刀花迎了上去。

铛”两件兵器相击,火光四溅,金属撞击的回声久久不绝。

战马的瞬间交错而过,跑出数十丈才被各自主人勒住,马背上的两人经过刚才一交手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方都是软柿子,就冲能把自己的虎口震的麻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拨转马头再战,双方手上力气加重了几分。

狼牙棒上布满了尖刺,只要沾身立刻卷走大块皮肉。莽古尔泰本身也是金国第一战将,力大势沉,普通人拿都拿不起来的狼牙棒在他手里如同棍棒般轻巧,砸、撩、戳,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性命就不保。

黑云鹤也不是等闲之辈,刀法精湛,手法老到,大刀舞的是虎虎生风。在辽镇诸将中武力那是一等一的,寻常武将绝对接不住二十招。

兵器是称心的兵器,坐骑更是与主人心意相同的良驹。两个武力高强的战将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起初两人的招式可圈可点,有迹可寻,几十招后还不能斩敌与马下,双方都有些急躁,手上章法再也不复先前那样平稳。

章法是乱了些,却比先前的要凶险数倍。黑云鹤大刀急挥,劈向莽古尔泰的头顶,“档”莽古尔泰举棒相迎,大刀被弹开,黑云鹤早有准备顺势一提,借着弹力大刀在空中忽然变向朝莽古尔泰的级急而来。

刀锋雷霆万均破空而来,想要阻挡已无可能,眼看莽古尔泰就要身异处。莽古尔泰也非等闲之辈,双腿用力死死夹紧马腹,一个仰身来了个铁板桥,刀锋贴着鼻尖飞掠而过,扫掉了他的头盔。

好”西平堡城头想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明军上下用各种方言大声为黑云鹤加油助威。待在府衙内的赵行早就偷偷溜出,躲在罗一贵身后观看城下的激斗,黑云鹤的神勇让他激动的面红耳赤。

相对城上士气高昂的明军,城下观战的金国将士则是捏了把冷汗。李永芳担心,万一莽古尔泰有个好歹,那他有的苦头吃了。努尔哈赤不会因为李永芳是他孙女婿而饶恕他,可是现在挥兵进攻又怕三贝勒责怪,看也是不是,进攻也不是,满头大汗的李永芳心急如焚。

斗的正酣的莽古尔泰心情则无比畅快,好久没有打的这么过瘾,这南蛮子着实不错,不仅臂力不输给自己,武力也和自己旗鼓相当。被削掉头盔的并没有让他心慌,斗志反而更加高昂。

眼看双方险象不断,李永芳再不迟虑,急令满汉两部精骑掩杀。自己则拉弓搭箭瞄准黑云鹤。

酣斗中的黑云鹤见建奴不遵守诺言,精骑忽然启动攻击,心慌如麻,暗想万一被建奴乘乱夺了城门,那自己真是罪人了,想停止缠斗退回城中,苦于莽古尔泰招招毙命脱身不得,只得且战且退想向城门靠拢。

扑哧”一声李永芳的暗箭让黑云鹤留在了原地,莽古尔泰也不愿意这员猛将回到城内,趁势上前一棒,结果了黑云鹤。

陈尚仁等人见建奴如此无耻,无不怒火中烧,握紧了兵器准备上前与建奴厮杀。

当,当、、”城楼上的鸣金之声让陈尚仁清醒过来,一面让步兵交替向城门撤退,自己领着数十精骑向前疾驰,试图抢回黑云鹤的尸。

金兵马上骑射水平远远高于明军,未等陈尚仁等人赶到当头就是一阵齐射。十数位骑士被射中要害从马背上跌落,其余人则以陈尚仁为箭头快推进。

莽古尔泰正想弯腰割下敌将级,见大群明军骑兵跑上来和自己玩命,慌忙举起狼牙棒迎敌。

数人围住莽古尔泰,陈尚仁自己单脚钩住马镫,一弯腰揪住黑云鹤的衣甲,大喝一声用力提上马背。

撤”随着陈尚仁的一声令下,明军骑士们调转马头死命拍打战马,向城门撤退。

已经赶上的金兵绝对不会让明军安然撤回城内的,莽古尔泰一棒击毙一个落后的明军骑士,大声命令道:“快,乘机攻占城门。”

弓弩齐射,一窝蜂射,请大将军”此时犹豫只能罗一贵一声暴喝,城楼上的守城弓弩万箭齐,天空顿时出现一大片乌云,炮手也快点燃了佛郎机大炮。

本朝正德年间,佛郎机国有船来往广东,船上大炮犀利,朝廷先是购买后来自己制造。大炮以铜制造,长五六尺,大炮重达千斤,小的一百多斤,朝廷批量制造后分给各个边镇城堡。其中千斤大炮,射程远远过朝廷以前铸造的铜跑,威力惊人,为守边利器,所以称之为大将军。因为大炮从佛郎机国传入,也称之为佛郎机大炮

突前的金兵如同夏收时候的麦子,被箭弩收割了一大批。炮弹准确落到了金国精骑的队列中,炮弹爆炸里面几百个小铁球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向四周,十余丈内的战马骑士瞬间变得血肉模糊。其它战马也被爆炸声惊扰,上跳下窜,很多骑兵被战马掀翻在地。被惊恐不安的战马践踏成了肉泥。

趁着金兵混乱时机,剩余的明军快驰入城堡。把守城门的步兵早已严阵以待,骑兵一入城,数十人一起力合上城门。

李永芳见城楼上准备充足,进攻队型也被打乱,知道今日袭占城门已不可能,只得下令鸣金收兵,金国骑兵带着战死者的尸体如风一般离开了西平。

城楼上的赵行早以被大将军、一窝蜂的威力所惊呆,这些武器兵书上都提及过,但想不到威力竟然如此大。

罗一贵生怕金兵来个回马枪,让军士们轮流歇息保持戒备。少年对黑云鹤阵亡很是不忿,破口大骂建奴言而无信,禽兽不如。

这帮禽兽再来,就用大将军把他们轰成肉酱。”少年对着撤退建奴的背影恨声道。

罗一贵斜眼看了看少年,拍了拍旁边的城砖示意少年坐下。“以后如有机会领兵切忌不可过分迷恋火器,火器重运输不易,用来守城是利器,用来野战只能打死战,且本朝火器杀伤力不足。”

怎么可能,我刚才还亲眼见大将军一下子打死几十个建奴。”

大将军制造颇为不易,军中数量极少,西平堡只有二门,广宁也只有十门,只能恐吓建奴靠它打仗必输无疑,况且平时大将军用的都是实心铁弹,像今天这种天女散花弹朝廷是不能制造的,只能从佛郎机人手里购买,来的极为不易,打一少一,而在野外骑兵瞬息而至,请大将军必遣精骑长枪护卫左右。临敌制胜一要有敢战之师,二要活用兵法。要想在野战中击败建奴唯有两法,一是以骑对骑,二是如同戚少保兵书里面所说便练新式车营。”

看着外甥陷入沉思,罗一贵抚摸着少年的脑袋接着说道:“带兵且不可好高骛远,舅舅知道你喜欢看戚少保的兵书,切记书是书,为将者天生异才少,大多名将都经历过摸爬滚打方能成为名将,就是本朝常胜将军戚少保也吃过败战,为将能败方能胜。”

罗一贵的话对少年来说有些遥远,现在只能跟着舅舅、6大哥杀敌报国而已。梦想是很遥远,但那不正是自己的梦想吗?少年咬牙对着建奴的背影使劲挥舞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