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刑部哪位大才的手笔吧,非要在这么桩案子上玩出花样。

心中透亮,却没跟学生们点明。吩咐宇文柏、鲜于萌、范小石以及唐玮、何广治跟陈子文等学生骨干,要他们带着大家散于居养院大门内外扫雪清路,确保所有学生都能入了官员的眼。顾丰既有这好意,王冲就得让大家都沾到好处。

锦袍人的家仆唬得脸色青,就顾着将主人抱往马车里,不敢应半声。那妇人还没完:“我潘巧巧虽是个寡妇,也是有脸面的!把我当了寮子里的小姐调戏,别说是押司的侄子,便是宰相的儿子,下药也不皱半分眉头!”

要谈变卦,就要谈爻,每个单卦是三横构成,每一横就是一爻。一长为阳爻,也称九,两短为阴爻,也称六。复卦是两卦构成,就有六爻。每爻的位置也各有名,从下往上数,分别是初、二、三、四、五、上3。

王冲有了想法:“要跟范小石那些人打成一片,就得多找共识啊,锦秀社这名字,脂粉气似乎重了点,他们该不会中意。”

新舍的位置让王冲很满意,宝历寺南面四五里就是海棠渡,这意味着他每天“上班”的路程少了三分之二。也因为离海棠渡很近,不仅王世义和邓衍能经常过来帮忙,林大郎也获得了林掌柜的允准,参与组织新舍的规划和建设工作。

但旧党都认为,道统从未断绝,而是一直在儒家自己身上。由三代而下,孔孟等诸贤一路传了下来,佛老怎能入儒家道统呢?一道德是需要的,但要作的是厘清道统,而不是引佛老进来,搞三教合一。引了佛老之道,那儒家所论性命道德的道,就不是儒家所要的道,成了魏晋之间的空谈玄学。

诗文辨赏结束时,亭阁中那些乐班姑娘哗啦一下涌了出来,围住她们各自中意的对象,请赐墨宝。大的围官员名士,小的围神童,同样,王冲身边冷冷清清。谁让他既没作诗也没成文,就只顾得着喷呢。

说到知行,还不明显,可说到真知,就是确凿无误的伊川之说了。

表面上这场晒书会是开放的,只要是读书人都可以参加,但实际上是华阳县学的学生们唱主角。顾丰所招的成年生员,宇文柏范小石等华阳神童,加上何广治等有心挣出点名声的旧生员,总共五十六人,他们将以诗文登台亮相,向成都士林展示华阳县学的实力。

“这样可不行,在老夫家门口蹲多少好汉都不行。”

王冲脑子里正冒起的杂念被这一手纤劲挺拔的小楷赶走,定睛一看,恍然醒悟,这不是自己也在日日练习的黄庭坚书体么!?

越说越义愤填膺:“华阳县学境况虽是不堪,总还能为一些考不进府学的落魄学子遮风挡雨,如今可好!嗨!”

听到这些标准,王冲当时很抽了几口冷气。华阳县学现在也不过三十四个学生,其中大半都是“自费生”,少半像何广治那样真正进学之人,又因县学是个空壳,只能靠自学,水平有限得很。

被陈子文骗住是事前不知底细,有了提防,再看何广治,王冲觉得可以信。干脆把他拉进酒楼吃饭,顺带打探陈子文的情况,好决定接着怎么收拾那家伙。

“美人扬足,金莲媚出,今日亲见,才知官家瘦金体的真意!”

“妈妈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今日散花楼上坐着许学士许大府!把身子展足了!腿脚立稳了!活儿作全作美,别在大老爷面前丢了官坊的丑!不指着谁抢得了天女,谁要出了篓子,就把谁送到城外的寮子去!”

但如何考察八行,全以人言,这制度初生时就广遭诟病,朝堂也争议不休。政和三年,也就是去年,皇帝下诏要求严格取士标准,同时限制八行所取士子在州县学里的比例,这就成为风向标,州县纷纷将八行取士打入冷宫,到现在已没多少人再提。

偏厅里,王冲向穿着一身常服的赵梓作揖。

程世焕篷地一声拍桌道:“当年蜀洛相争,伤了天下君子元气,平白令小人得利,恨啊!”

原本正要转向朝政党争的气氛顿时散了,王冲将“古书中看得”的铺地锦乘法演示给三人,顿时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在饭桌上用筷子蘸着酒划格子演算,玩了好一阵。

正在感慨,气温骤然再冷一分,王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才现自己行到了海棠渡外的一处路口。两侧山坡相夹,古木参天,若到夏天,正是绝佳的乘凉之地,可在这深秋时节,却阴森森的格外渗人。

算盘声再度响起,宇文柏也埋头继续摆弄他的筷子,又一个算盘声加入进来,林掌柜也操起了算盘。就剩个鲜于萌,一手已握住了绳子,两眼直直瞪住王冲,像是捕头似的,生怕这个囚犯跑了。

王冲还在想,如果他王冲出自王相公家,不定宇文柏还没什么怨气,可惜,不仅排名第二的范九是平民,他王冲也出自寻常人家,这对出自文宦世家的少爷们又是一桩刺激。

北宋时勿论钱引钱币,都是分区域使的。蜀地专用铁钱,王冲背着的褡裢里就全是这玩意,而且还不止一种。有“绍圣元宝”、“皇宋通宝”、“绍圣通宝”、“政和重宝”四种大铁钱,还有小铁钱“崇宁通宝”。其中的“皇宋通宝”还是陕西钱,据说是为解决大观年时蔡京在陕西铸夹锡钱惹出的乱子,让陕西铁钱回升到原值,才把这种钱引人蜀地流通。

有八卦!

想想这些天来,他为护住这个家绞尽脑汁,最后还为逼王相公家救出王彦中而冒了绝大风险。到头来所有的收益却被这个君子爹砸得一干二净,即便已是两世为人的心性,委屈的酸水也止不住地一股股冒着。

到了院后角落里,王彦中点起一炷香,肃穆地三鞠躬,再道:“为父想在这里静静,追思故人。”

王仲修道:“观其行事,算得正人君子,这是许翰林的原话。”

邓五沉声道:“我看还是刘盛干的!桃花社有明暗两拨人,孙四这拨人是在明处欺人,他结拜兄弟侯十专干坑蒙拐骗的下作事,劫人也是干得出来的!”

惊呼声在这帮抱头蹲地的泼皮间荡开,寻常他们也就挥着哨棒欺负人,遇上硬茬子,动动朴刀吓唬已是极限,哪被人用弓箭照面射过。王冲一箭射倒幌子,竟没一个人敢起身。

王麻子是用剪刀杀人,杀的还是自己妻子,这两条都能减罪。前者好理解,剪刀毕竟不是凶刃,后者却让王冲充分体会到了九百年前的人命观,人命是分等级的。妻子杀夫,属于十恶之罪,即便只是故杀而不是谋杀,也要罪加若干等。可丈夫杀妻,大多都会减罪。

王二郎!?

王十一和邓五张合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这句话突兀而古怪,但意思却很好理解。他们刚刚攒到的那一丝君子自傲被抹得干干净净,心中极不赞同,却又不好开口反驳。

“你是笨得该死竟让那王二郎……不该是王麻子那对贼男女蒙住了今日不是杨先生看破就要被那对贼男女讹到头上”

再想下去懊恼一股股自坑中喷出来如果早知王二郎是这般大善人又这么容易被哄骗她何苦向刘盛签下那份借契?那上面写的可是二百贯她只得了七十贯

这王麻子该是先来软的用苦肉计哄骗如果不行王何氏再来硬的以王冲的推断轮到王何氏上场的话还是要拿欠债说事毕竟自己之前就是个不记事的傻子可以随便扣“事实”。

王何氏平日计较惯了哪还听不出刘盛压着她想要在这事上讨得更多好处。

王冲摆手道“这倒不必……”

王何氏一愣寻思片刻脸颊上绽开一片红晕瞧着王麻子的眼神也变了“真看不出来啊你还能想得这么长远……”

王冲哎呀一声不安地道“昨日侄儿才醒转过来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二叔和婶婶海涵。”

洗刷干净再烧水消毒忙了大半个时辰才解决了锅的问题又指挥虎儿瓶儿备好材料发现还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瓶儿挥着小手手里的牛角小刀就像是她的决心泛着冷冽的光亮“我们去找爹爹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走路”

高壮汉子跺脚道“王大郎还在就好了”

让人们微感心悸的可不是这大脑袋而是一张沉郁的小脸。眉目倒还端正可那双眼睛像是噙着万年寒冰紧紧抿着的嘴唇更是无声的宣告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出入骨的冷漠和刺棘般的孤傲。

所谓性情,性就是人之本性,情则是喜怒哀乐,被道学视为性外之物。宇文柏这一问意思是,天人一道,性即天道,那么情的本质又在哪里?要怎么归于天道?

张浚很自然地道:“性善情恶,情乃人欲所生,人欲为理受气蚀……”

鲜于萌摇头道:“有喜怒,而后有仁义,有哀乐,而后有礼乐。圣人与小人所共之而皆不逃焉,是其所谓性也。”

小黑脸也是有真本事的,开口就引了苏东坡的性情一统论。以苏东坡为代表的蜀学坚持性情本一,特别看不惯道学的性善情恶论。

性情中人的苏东坡认为君子当明性情,明性情才是诚,而程颐那种道学先生的“绝情抑欲”行径,就是虚伪小人之行。元佑更化时,苏东坡屡屡以此讽刺程颐,这也是蜀洛党争的学理根源。

“好了,王荆公有了,伊川先生有了,苏东坡也有了,还差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