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鼎宋 > 第十八章 王门焚匾的善恶之名

就为了何三耳刘盛之流,王冲已算了好几日,还出了不愿见到的意外,也着实有些腻烦了。明日之行,就像是决战之所,他有一种好坏就在明朝的解脱感。

汉子耸动脸肉,络腮胡抖着,凶悍之气十足:“你记好了,我乃华阳桃花社社,姓孙名舟字东海,人称人面桃花孙四郎是也!想知道这名号的由来吗?”

虎儿很不甘心:“咱们都还没祭爹爹呢,就先祭这贼婆娘……哎哟!”

那时王麻子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王冲那么爽快地把林院让给他了,原来不过是作戏!跟自己立的古怪契书,也是假的!自己怎么就没过过脑子想想,天底下哪可能有那么傻的大善人,平白就把祖业送人了,嘿,自己真是傻……

他也很是感慨:“十一说得没错,这几天过得真是扎实啊……”

何三耳黑着脸沉默不语刘盛急得嚷了起来。

这里是王相公家庄院外的一处小庄子何三耳为方便办事另外置办了这处私宅。刘盛很守信用她拿来了林院的转让契书刘盛就引她来见了何三耳。

王冲郑重纠正道见王十一如卧蚕般的粗浓眉头缠作一条再道“十一哥别担心我自能应付你先别露面。”

何三耳为两个相公家办事已不是一般的干人养着十几号像刘盛这样的办事伙计寻常都指使他们只有大事才亲自出面自不是王何氏能随便见的。

王冲欣慰一笑打断他道“如此就好我爹说过十一哥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可品性是最好的所谓行而得知十一哥虽不怎么能写字孝经却背下了不少。”

王何氏的指劲更大了王麻子怒气快撑裂了胸膛却始终有一层厚厚坚冰挡着怎么也喷不出来。

“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

别说虎儿他这会肚子也咕咕叫了。

王秀才为治好王冲四处奔波却又在灵泉县武侯山遇难在家照顾三兄妹的王麻子夫妇变身饿狼正一口口吞食着王家的家产。

王二郎被文翁祠的匾额砸中了脑袋昏睡了几日才好可只是人好了魂儿却残了。不仅那神异记性再没半分连话都说不囫囵。痴痴呆呆的连刚才那条被踹的草狗都比他灵醒。

“六岁识千字九岁诵全三经鲜于七郎这样的神童百里也难出一个”

王仲修道:“赵梓是程伊川的弟子……”

王宣脸色微变,程伊川就是程颐,元佑任崇文殿说书时,对王珪颇为不满,斥其未尽宰相之责,与小人一党同流合污,士林也随此论渐渐开始贬王珪,由此程门弟子与华阳王氏相恶。王宣口里所谓的“伪君子”之辈,就以程门弟子为。

王仲修道:“观其行事,算得正人君子,这是许翰林的原话。”

王宣皱眉:“许翰林是要袖手旁观,让我们息事宁人?”

王仲修摇头:“十三叔啊,要我们息事宁人的是赵梓。前日已寻到了失踪的王彦中,贼人侯十出自华阳桃花社,与刘盛交往甚密,此事我们华阳王氏是真有过错的。他对王二郎一直没什么处置,未尝没有等我们主动出面和解的用意……”

王宣不甘地道:“最多不过管驭下人不严,那王二郎可是焚了我们王氏的牌坊,毁了歧公的匾额!此辱太甚,却要我们放过那愣头小子!”

王仲修苦笑道:“难道要告王二郎不敬之罪?”

王宣雪白胡子抖了一阵,无奈地挤出两个字:“不敢……”

王珪的牌坊又不是宫中禁物,被烧的匾额也不是皇帝御笔,虽然对王氏之人来说,焚匾是不敬先灵的亵渎之行,可要告人不敬,这行为本身就是不敬。只有冒犯了赵官家,那才是不敬。

王仲修再道:“尚幸华阳知县是赵梓,若是换了小人之辈,难说不会借此事纠缠下去,献媚于蔡太师。十三叔,看长远些,放大度些,这不正是歧公留下的教诲?”

王宣叹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就此揭过,难让族人心服啊,这是……”

此时他才注意到王仲修身后的年轻人,见得王宣问询,年轻人上前跪拜:“侄孙王昂,见过十三太爷。”

王宣两眼一亮:“王昂?江都那个六岁能诗,八岁作赋的神童王六郎?”

王昂谦逊地道:“不过是少时鄙名,愧当太爷称赞。”

王仲修道:“六郎滞于州学多年,就是受了这早慧之名所累,以至耳目不开。听说我要回乡,就随我入蜀游学访贤。”

王宣扶起王昂,拍着他的手欣慰地道:“我们华阳王氏百年绵延,就是靠六郎这样的英才一分分厚积根脉。”

王仲修再道:“六郎虽是神童,可听闻那王二郎自小过目不忘,读书破万卷,华阳都称是神童之……”

王昂微微撇嘴,但浓浓的儒雅之气掩住了他的小动作,王宣则是先点头再摇头:“之前确是如此,可月前成都地震,他被文翁祠的匾额砸伤了头,前不久才醒转,听闻已没了过目不忘之能。”

王仲修道:“百行孝为先,他虽已无才,却当得一个孝字!若是此子能入我族,华阳王氏的门楣又要光大一分。”

王宣微微抽气:“茂崖是说,我们不仅不追究此子之过,还要纳他入族?”

“王门焚匾,此事已经传开了,对我们华阳王氏来说,此事到底能带来恶名、丑名还是美名,就看我们怎么作为。赵梓迟迟没有处置此事,就是等着我们作为,不然许翰林为何说他是个君子呢?他并没有将门户私怨扩及公事,也希望我们华阳王氏能将此事变作佳话,留下美名。”

王仲修语重心长地道:“听闻王二郎祖辈与我们华阳王氏还有关联,这岂不是天作之合?十三叔你方才也说,我们华阳王氏之所以绵延百年,靠的就是代代俊彦厚积根脉。子弟姻亲,皆在此列。郑枢密、许翰林,皆是王家婿……”

“我离京时,四弟还相中了太学上舍一位叫秦桧的俊彦,已约为婚姻,此子才学皆优,已免了省试,就待明年殿试授出身。我们王家求贤如渴,外子尚且如此,何况能入本族的王氏子弟?我听说那王二郎的父亲王彦中也是个淳淳君子,籍此可以一并纳入本族,不仅消饵了此事的恶名,还能为本族揽才。”

听得王仲修的四弟王仲岏又招到一个即将成为进士的女婿,王宣也动容了,王昂在一边忍不住道:“就怕那对父子不领情,或是再成了王珫王仲甫父子。”

元丰年间,朝请大夫、判登闻检院王珫王仲甫父子与华阳王氏相善,但这对父子品行不端,竟与大理评事石士端之妻王氏通奸,闹得天下士林哗然。王珪次子,王仲修的弟弟王仲端也被牵连在内。当时初登朝堂的蔡京及其弟蔡卞、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合谋借此事扳倒王珪,通过大理寺构陷王仲端,结果王仲端被定罪编管。

虽然不久后事实水落石出,王仲端得以平反,蔡京也因此落职,但华阳王氏与蔡京的宿怨也就此种下,若是识人不明,焉知是不是又种下了祸因?

王仲修呵呵轻笑道:“便是不成,我华阳王氏也能正了名声,至于前事……岂能因噎废食,我华阳王氏本家子弟已不在朝堂,正是蛰伏之时,又能惹来什么大祸?就说这王门焚匾一事,看在外人眼里,是大大落了我华阳王氏的脸面。待传到汴梁,入了蔡太师的耳,哈哈一笑间,不正纾解了他对我们王家的积怨?”

王宣叹道:“还是茂崖见识深远……”

王昂再不说话,但嘴角再度斜斜扯起。

三家村王家林院里,王冲正恭恭敬敬地领受华阳知县赵梓的教诲。

“你有这孝心是好的,可行事太过孟浪,不合君子之义。罚你先抄《论语》,也是要你再品圣贤之言,反省之前所为。”

“明公爱护,小子铭感五内,论语已抄到《公冶长》一篇,上公堂前定能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