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有一点,”一凡惫懒的抬抬眼皮,“计划要改变。”

一凡扫视屋子,看到了自己书桌上多出一个乌黑的匣子,小重的头骨就放在旁边。应该是妈妈的骨灰,没随着灵堂一并被损毁真是万幸,所以被小漓姐搬到这里了吗?周一凡苦笑,好么,这下子,这间屋子就更加诡异了。

他伤感的说不下去,目光也开始游移,但希罗还是没动。科特琳娜完全看傻了眼。孟晓漓倚着墙壁,百感交集,她是知道他这个逆来顺受性格的,也隐约知道他这个性格的原因,但亲耳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被打翻的骨灰匣与楼梯墙壁的碎片铺满地面,空中弥漫的死人灰烬,伴着呼吸飞进每个人的肺里,这景象不怎么让人舒畅,甚至有些恶心。

孟晓漓咳出一口鲜血,费力的喊。随着咒语的吟唱,她胸口的伤像是经历着逆过程般的迅愈合了,与此同时,希罗的胸膛却绽开了一模一样的巨大伤口。这已经不是身体的自我修补,倒有些像是时间的回流一样。科特琳娜惊讶的看着一秒钟之前还奄奄一息的孟晓漓,面带笑容的站起来,怕打着身上的尘土。

妈妈”一凡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却不是出自恐惧。

嗯,时候不早了,天黑以前一定要下来。路上不管看到什么人,都不要理他,要装作没看见。”守墓人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半好心半吓唬的嘱咐道。

虽然在母亲逝世后,并不是每年的今天都能恰好和他们碰到,但只要遇上了,父亲都会这么问。周一凡看看身边,矮自己许多的小女孩,离了牢笼的动物一样,兴致盎然的四处打量——要不是紧紧拉住她的手,这家伙可能早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往常和小漓姐一起来的时候,遇到父亲,她就会举止得体却又冷冰冰的拒绝他的提议,完全没有他开口的份,但是今年,自己似乎是这边唯一有言权的人。

哦,她看不到她。这个样子作为看到自己对着空气说话的反应这不奇怪,但是她好像不是一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一凡低头看看她扯着自己上衣下摆的手。

沈亮说:“考!这是茶水还是金水啊?”

还能有谁?打我认识你起,你身上哪件事情和她无关的?”

第一次从心底感到同情,居然是对着一只吃人的怪物?

喂!你瞪我干什么!”

一凡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一个女孩子,就那么盯着她的锁骨处,不经意的问道:“那个是怎么回事?”

觊觎的目标难道小漓姐不可能的,小漓姐不会这样做得!这样想着,周一凡的心纷乱了起来,他扭头看着窗外。天气不是很好,加上是三更半夜,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一片静寂。街上路灯昏黄的光,没有苦海明灯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可怜。

公子打不打算救她?”古装美人轻声的问。

呵呵,”他又笑着说,“你听我的声音像有事吗?只是坏掉了些家具,抱歉,下面不会再出声音了,我也想静一下。”

门开的瞬间,一支又细又长的金属长刺狠狠的扎过来。女孩猝不及防,但还是以惊人的反应度伸手挡了一下。长刺穿过了小小的手掌,扎进了她的右肩。在这攻击下,女孩后退了。攻击者则走了进来,并顺手带上了门。

她却不知道,昨夜刚刚经历了足以粉碎世界观的事件,周一凡现在很容易接受这些。他渐渐回复了理智,抬抬腿,抖落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女孩子。女孩膝盖并拢,双腿张开,双手按着大腿间的裙子,变成一个失败的跪坐姿势。

老友,你命犯桃花,注定一生坎坷,被女人烦死到老啊。嫉妒死我了哟。”沈亮用力拍打着朋友的肩膀,放浪形骸的大笑。

那个骷髅头还在原先的位置,但是面朝的方向却变了。周一凡敢誓他看到孟晓漓把它向着北面,也就是向着墙壁摆得。但是此刻,它却正面对着自己。黑洞洞的眼眶,居高临下的望着这边。

女人?她在说什么啊?这和刚才的话题有关吗?周一凡完全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她。

无视他,沈亮继续摇头,提高音量:“某人真凄凉哟。连偷偷玩几分钟街机都不敢噢。”

这位姐儿想陪咱们玩玩儿啊?”醉汉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有人淫笑着凑过去,向那个女人伸出手。

华斯妮奥已经许多年没有来物质界了,再次踏足她还是感觉这个界对自己很不友好。装满易碎器官的皮囊,连着迟钝的四肢——为了在人间行动,而装备的躯体,让她有种灵魂都笨拙起来的感觉。可是,这些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小小牺牲。

全部结束以后,和沈亮道过别,一凡回家了。

推开门,没看到科琳,大概她还在睡觉。

今天感觉怎么样?”晓漓的声音还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啊,和上午一样”一凡叹气,“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你做到最大努力了吗?”

一凡又叹口气:“所以才说让你失望了。”

本来最后一门科目还有戏,但偏偏和他作对似的,脑袋在那时候要命的痛起来了。

吃过晚饭,疲累的一凡躺在床上。原本放假了有很多计划,可现在都提不起劲头去做。

能进来吗?”

一凡扭头,看到晓漓姐站在门口。他奇怪的点点头,第一次听她这么问,就算自己说不能,难道她真不敢进来的么。

饭都不想吃了吗?不太高兴呢。”不再提考试,晓漓坐在床边。

一凡强打精神笑说:“没有啦,还不是老毛病闹得,本来习惯了,可好久不作,忽然疼起来反倒有点受不了了。”

那就睡一会吧,”晓漓说,“明天开始好好的玩!脑子里不允许记得玩之外的事情!”

一凡摇头,这次真的笑着点头,准备按她说的睡一觉。

晓漓站起来,没有走出去,反而脱掉鞋子,跪坐在床上。一凡正疑惑,她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样子我怎么睡”手脚僵硬的一凡,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一句。

不舒服吗?”晓漓却没有尴尬,“最近都很忙,也很少单独在一起,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只想一起多待一会儿罢了。”

一凡没再说什么,她话里透着惆怅,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角度,眼睛不知该放哪里,干脆闭上吧。

和以前不一样了,轻松的对话什么的,从那天以来还没有过。课业繁忙是事实,科琳这个灯泡也是原因,然而今天只有两个人在一起,还是无法回到过往快乐的日子。

你在为什么事愁吗?”一凡试着问。

这是从没有过的,晓漓姐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愁容,一凡也从没问过这种问题。

唉,”晓漓居然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是啊。”一凡也长出一口气。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凡躺在晓漓姐的怀抱里,感觉自己就像躺在母亲怀抱里的婴儿,如此的安全舒适。心情松懈了下来,一凡紧绷的手脚也放松了,和晓漓的身体接触不再那么让他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