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张杨心中虽然疑惑,却不形于外。见那堂上有一人,方面阔嘴,满脸浓须,常年风来雨去,征战沙场,以致皮肤黝黑,如铁似钢!便不怒,两目也有凶光!身着戎装,按剑而坐。

吃过早饭,贾氏什么话也没说,只将两个包袱递他二人。打开一看,却是每人一件冬衣,这才五月?

朱广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道:“门督此来,有何见教?”

环顾左右,哪有明眸皓齿?抹一把脸,撑着刀站起来,见天却睛了,十几步外,阳光照得地面白。

干咳两声,倒不知怎么回应人家了。朱广见状,从旁道:“我父有一诱敌深入之策,都尉权且一听。”这标准坑爹的货。

“是我。”朱广咧嘴一笑,猛扑上去!

对这个老管事,朱广印象还不赖。而且上回高顺被朱盛毒打一顿,要立即赶出门去,是胡大央了这老头告免,才缓上一阵。

“少主。”

“如今这少年郎不得了啊,十余骑敢出塞?我们那时候……”

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朝外窥视,这一看不打紧,朱广真就想起他来!

往年,他只在云中少年儿童界有名声,现在,连五原、雁门、甚至幽州的代郡等地,都有人知道他的名号。

“你母子两个不能进。”朱盛冷声道。

“我,本姓高,没有大号。”阿顺小声说道。

朱广审视他一番,见这少年极高大,手中使杆枪,看那乌黑的枪杆,显然分量不轻。遂不再多话,放倒钢刀,作势欲冲。

弹汗山,乃鲜卑王庭所在。距离大汉边境不过两百多里,可见檀石槐在此设王庭时是多么地趾高气昂,不可一世。我就把家安在你家门口不远,还见天来打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诺,孙儿记住了。”

朱广听这话不是味儿抬头直视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话间阵中那骁将已经抢先一步透出重围真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看清他手中大铁戟浓眉战将大喜吼道“来的正是吕布府君都尉可放桥开门”

他这一嗓子救了朱方性命那胡人铁戟已经搠出硬生生散了力气。又听得众少年齐声发喊急忙喝道“你们是汉人”

众人都无异议便望向朱广。却见他眉头不展在思索着什么。

“吃吧。”张辽已经从朱广那里得知阿顺的身世确实挺可怜的。

贾氏也明显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总难免担心絮絮叨叨提醒一阵才放他走了。小主仆两个从小院出来不管是仆妇也好家兵也罢但凡跟少主打个照面的全都低头。发现得早的赶紧面壁只当看不见。

朱昌盯着幼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片刻突然他撒了手看也不看唰一下从旁边家将身上抽出一把刀来就势架到了朱广脖子上

“就是同一天早些时候阿顺也挨了二公子一顿打。”

见这模样朱广挥手道“行了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朱昌立马接过话头“檀石槐亲自设宴席间说他父亲投鹿侯还在时我们朱家就是鲜卑人的朋友。还赞誉祖父年轻时便是幽并豪侠并称去岁南来时劫了我朱家马场实在是个误会他也抱歉得很让我们带了不少珍货回来算是赔偿。”

再醒时强烈的光线让他很是适应了一段时间。等看清置身所在英雄又凌乱了。这是在哪?

远处,张杨立在一大群看热闹的士卒前面,笑了。牛辅在旁边瞄他一眼,扭头朝辕门内而去。

胡赤儿几个人到底是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件事情没谁过问,更谈不上追究,但它决不是一次军士间比试殴斗这么简单。

次日一早,董卓下令拔营北上。一入巨鹿境,云中少年们便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息。络绎不绝的信使从身边飞驰而过,传递着各战场的消息。运输辎重的车队更是随处可见。前面终究是怎样一个场景,少年们期待着。

终于,广宗到了。

它本是巨鹿郡下普通一县,却因为“大良贤师”“天公将军”张角,而变成了兵锋所向的战场。

少年们很失望,没有万军厮杀,没有矢石横飞,只有一座孤城,和一道道的障碍,一条条的壕沟,隔绝着内外交通。倒是城外的汉军大营让云中健儿们稍感欣慰。

当天,中军大帐换上了“董”字旗,宣告大军易帅。董中郎的咆哮,似乎在营外都能听到,他斥责着将校,痛骂他们不为国家尽忠,不为君父分忧,迁延不前,坐失战机!

朱广在马背上眺望着那座土城,它已经完全被孤立,张角就在里面。

“比云中差远了,怎么不急攻?”张辽问道。

“卢中郎并非职业军人,少了些莽撞和暴戾,他是想困死张角。”

“董使君此来,怕是要改弦更张,挥军猛攻,他拿得下来么?”

广宗城里,黄巾遍地,你根本不可能分出来哪些是士兵,哪些是平民。这里是张家兄弟的家乡,经营日久,“群众基础”根深蒂固。城中屯积的物资足够半年之用,张角相信,他能撑到打退官军的那一天,只要,他的身体允许……

广宗县衙,那大门上的“甲子”两个字虽然已经模糊,却还辨认得出来。两列黄巾士卒守在门外,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路过门口的人。

呼喝声中,数骑抢到门前,从马背上跳下来两人,身上的铠甲有些残破,甚至连头上的黄巾也腌臜了,他俩大步朝衙门里而去。守卫赶紧低了头,那是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同大良贤师一样,是神一般的存在。

投县衙后堂,那堂上,扬着许多的幡,荡来荡去,好似一个个吊死鬼。

堂正中,设一屏榻,眼下六月正当暑热,榻上却铺着褥子,拥满了布帛。榻上躺着一个人,你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在褥子里。

守卫被严令远离此间,只能在院中出口把守。只有几个同样头裹黄巾的小童守候在侧,张宝张梁进来的时候,一个童子正打瞌睡。

“天公将军!”在塌前的席上跪下,兄弟二人伏地不起。

褥子里那瘦小的身躯动了动,许久,才出微弱的声音。童子却听清了,上前扶他起来。原来,他不止拥着褥子布帛,连身上也穿着宽大的道袍,只是,许久也没换过了。

他瘦得吓人,说“皮绷骨”可能更确切些。就被人扶着起身这么一下,仿佛也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喘息好一阵,方才嘶声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