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的,独处的空间教人闯进,一只温热大掌抚上她怜瘦的背,浑身一颤,她倏地翻身坐起,缩着身子退到最边角地带,清澈眸底淡泛水光,倔强且充满戒心。

你这小丫头想啥儿呀?思春啦?”瘦小老头从驾马的座位上跃下,动作颇为俐索,来到马车后头。

霍连环一手紧握成拳,另一手按在屋墙上,心绪浮荡间,不知觉已在木墙上捺进五个指印。

昨日,教他以指劲掐住喉咙的忍者突然丢出一句倭话,事后回想,那人应是想拖住他,要另一名同伴赶紧将她劫走。

管不了他们了,快进巷里!”

见着阿女了吗?”他问。

大、混、蛋!她无声大骂,气得都快掉泪,双手想揍人,却被他用单掌轻而易举地锁扣,她欲抬起膝盖攻击,又教他用双褪给夹得动弹不得。

撒钱呢!艺阁上的玉女撒钱下来啦!”

因是“潮神生日”,不远处的平地上安排着近百张木桌,百姓们杀猪宰丰,将祭拜潮神的牲礼满满地摆上,就连当地宫府也按习俗送来丰富的祭品,与当地百姓共同焚香祈福。

二爷,咱有件事想先给您……提个醒。”小淘沙小心翼翼瞅着那严肃侧面,见霍连环不动如山,他咽了咽唾沫,仍硬着头皮道:“您也知情,自大姑娘和……

和风家姑娘被狼鬼带走后,那、那关于凤氏藏宝图的消息便已传开,外头风声说,东瀛狼鬼已拿到藏宝图,咱是说……唉唉,咱是说那张藏宝图倘若真是落进狼鬼手里,那、那凤家的宁芙姑娘对他们而言,不就没任何用途了吗?”

霍连环下颚一绷,侧过脸来,锐目似剑,“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淘沙脖子缩了缩。呜——谁教他划拳输得惨不忍睹,才得替大伙儿扛这千斤重担,要他抱着必死决心来对二爷小小开导一番。

二爷……大伙儿也是担心您。”唉,死就死吧!他咬咬牙,豁出去地道:

咱们若没能找着大姑娘和宁芙姑娘,她们……真出了事的话,您先得稳住,别猛地又狂,这仇咱们是非报不可,还得十倍、二十倍地奉还回去,可您真得稳住,别像上回……呃……您您您上回那模样……啧啧啧,实在不是普通可怕哩!”

上回指的是霍连环恢复意识后,得知霍玄女和凤宁芙皆落进狼鬼手中的那一次,当时,众人已返回连环岛,他醒来得知状况,差些将屋子给拆光毁尽,连庭前棕榈也倒了一大片。

小淘沙皱起脸等着挨刮,片刻过去却无动静,他单眼拉开一点点细缝偷瞧,现二爷双臂依旧盘胸,适才瞪人的双目已调转回去,高深莫测地望着灿金海面。

咦?竟然没事?“二爷,您您……您还好吧?”

霍连环忽地大臂挥扬,感觉风向的变换,他朝身后备战的众家汉子扬声:“三帆全开,两翼木桨入水,右转半环!”

目的已近,他要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主船出第一道炮火后,在四方待命的武装船同时进击,东洋海面的霞美列屿在金阳照耀与烟火弥漫间浮动,似要沉浸深海当中。

叫嚣,飞奔,阵脚大乱,有勇无谋,不堪一击。

胜利来得太过轻易,也太过诡异。

霍连环根本尚未尝透复仇的痛快,连环岛的武装船队已在海面上击毁对方六艘座船,以势如破竹之抢进,而通天海那方也已传话过来,说是在大岛之西的一处石屋中,找到了大姑娘霍玄女。

此时此际,由海上而来的风拂去所有的烟灰尘乱,几已全军覆没的败者立在大岛最高的断壁绝崖上,整面的黑岩壁陡直光滑,底下惊浪拍击,伴随长年巨响,冲撞出一波波银亮的水光。

她在哪里?”声比惊浪还冷,霍连环胸口的五色火仿佛燃进深瞳中,炯炯瞪着那黑袍随风翻飞的俊美男子。

后者似笑非笑,全无战败者该有的颓丧神态,“没头没脑的,你到底问谁?”

霍连环逼近一步,身后,分批进驻的手不已控制住岛上各处,而五色火单挑东瀛狼鬼,这是场男人对男人的战役,夹杂浓厚的个人恩怨,正双双对峙、暗暗评估。

一个月前教你带走的凤家姑娘,你把她藏在哪里?”霍连环逼自己冷静。

狼鬼笑声朗朗,“你说的是她呀!”点了点头,“那女娃抵死不肯说出凤氏藏宝图的秘密,本该狠狠赏她一顿鞭子,教她吃些苦头,可又见她生得细皮嫩肉,也是个美人儿,一时间把持不住,就把她抱进怀里,成了她的好哥哥了……”

霎时间,眼前一片红雾,霍连环握紧拳头,臂上青筋陡现。

喝啊啊——”

他喉中猛地出野兽般的狂吼,胸口狂滔一阵强过一阵,激得理智尽失。

不等对方继续说下,他如捷豹疾扑,势若疯汉,连环腿与拳法尽走刚猛路子,全然听不见身后手下们的急嚷,只想将眼前那万死不是为惜的敌人碎尸万段。

狼鬼沉着以对,两具高大身影在断崖上飞窜攻防,招式变化之快、对应之,凌厉得教人瞠目结舌,彷若下取对方性命誓不甘休。

百来招过去,霍连环回身寻到一个空隙,连环腿踢中对方胸口,而左肩也同时挨了狼鬼一掌,双方各自挂彩,彼此稍退开一小段距离。

不顾肩上剧痛,霍连环待要再上,却现适才两人交锋之处遗落了一块折成四方之物,应是由对方身上掉出。

狼鬼亦惊觉到了,可有意无意的,他捣住气血郁闷的左胸,欲要冲上前去拾回的脚步略颠了颠,下一刻,那块东西便落入霍连环手里。

不知怎地,霍连环的心隐隐颤,有股极端不祥的恶感笼罩周身,而小淘沙之前提点的话,那些他一直不愿细思的话,此时正在耳边嗡嗡乱鸣——

那张藏宝图倘若落进狼鬼手里,风家的宁芙姑娘对他们而言,不就没任何用途了……

没任何用途……

不会的!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屏住气,用力地摊开那方东西,当那精致的刺青图映人眼中,他有一瞬间晕眩,后脑勺猛烈地疼痛起来,如同重重地挨了一记槌击。

不——

他紧抿薄唇抵抗那无边的痛,忍不住粗喘,手指不住地磨赠,努力地要去确认号坦图是否真是……人皮……一个姑娘的柔背……属于她的肌肤……

不行。

他没办法,心太乱、太痛。

他分辨不出。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慢慢直起身躯,他紧抓那块图,神情似癫若狂。

狼鬼诡异地牵唇笑了。

我把她怎么了?那图你还瞧不明白吗?是海宁凤氏的藏宝图哪,她嘴硬不说,可等我成了她的好哥哥,自然把她瞧遍摸尽,嘿嘿嘿,原来图就刺在她背上,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你说,我还能怎么做?”

所以……是你从她背上割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