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蒸蛋。只不过他分量拿捏失调结果做了十人份。

无力地抹了把脸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即使是这么细微的动作也令他忍不住怞气额上青筋暴突。

他记得这种花叫什么来着?第一次看到时觉得很新奇他甚至跟那女人讨教了栽种的方法想移株几朵回去养。

咳……女人干咳了一声那个啊你也不要太在意啦……原先的愤怒转变成同情毕竟两人也算有过一段风流韵事他一直是个体贴的伴侣看他如传言中的“意志消沈”、“萎靡不振”她也是满心同情的。

这是我占你便宜我不能平白无故搬进来。那时的夏君这么道。

她记得当时黑恕宥一身花稍又鲜艳的打扮换个人来穿那身行头或是一个配件不对可就会变得像搞笑艺人但他仍然有法子把那件会让人眼睛瞎掉的金色衬衫穿得贵气十足难掩他一身剽悍气势。虽然没有能力消费名牌但丁夏君曾在百货公司服饰专柜工作过一阵子加上为了画图搜集资料她知道他身上连一条领巾的偾钱都是普通上班族一个月薪水才买得起的。

也不能算是占便宜黑恕宥看来有些苦恼因为要是他没能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成功说服眼前这位看起来落魄到像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小姐住下来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不喜欢住旅馆买下这里是打算当成偶尔暂住的居所所以就当是我请你来替我照顾房子让我随时回台湾都能住得舒适至于薪水嘛……如果你真的那么介意那薪水就当你的房租和水电费怎么样?其实他并不喜欢让别人住自己的房子就算是在他的其他住所他也只是让人定期前往打扫如今会做这个提议纯粹只是想帮她。

总不能就这样把她赶出去吧他可不是个会眼睁睁看女孩子落难的人何况她的窘况都让他遇到了他不帮就是猪头。

黑恕宥意思是她可以免房租水电的住下来虽然必须照顾这栋房子但这对丁夏君而言只是小意思。这样的倏件对她来说简直像美梦要知道现在的她其实连付水电费都有问题。

也因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不然我明天去请律师来白纸黑字把条件详列清楚你住二楼我住三楼我住在这里的期间咱们互不打扰你只要帮我把房子上下打理好房子若有额外的修补费用你只要报帐给我就行了。总之那天晚上黑恕宥拚命地鼓动三寸本烂之舌为了表示他绝无心怀不轨他始终与丁夏君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最后才总算说服她住下。

后来他们一直都相安无事黑恕宥很少回台湾偶尔在三更半夜回来第二天人又不见踪影而丁夏君一直担心他会带什么奇怪的陌生人回来但这样的担心一直没有真的发生黑恕宥始终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黑恕宥一向开朗健谈丁夏君却独来独往冷漠惯了他经常夸她房子整理得很干净主动找她聊天她却别扭地不知怎么跟他搭话被动地应和还有见面时打招呼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他们的交集就仅仅是这样。

对黑恕宥来说他们关系的改变是在他受伤失忆后开始的然而对丁夏君而言却发生得更早。她记得那次黑恕宥回台湾好几天了白天的时间都不见踪影到晚上才会回来睡觉他并不曾打扰到她。有时他那些细心的生活习惯会让她好奇他的来历不过也只是很轻微的好奇她对人的兴趣就像一个数学白痴对数学的兴趣一样多。

当初找巷子里的房子是贪它租金便宜而且又安静只是坏处也不少个人安全就是最伤脑筋的一点丁夏君只能尽量不在晚上出门但是为了讨生活难免还是会有例外。

那天当她下公车时已经快九点了这时间台北城正热闹但可不包括小巷子她踩上阶梯快步走一边怪自己不该为了想省钱连电击棒或防狼喷雾都没有。

当前方传来咒骂和碰撞声时丁夏君吓得捂住差点出口的尖叫整个人缩着身体贴着墙壁犹豫着该不该往后逃回大马路。

男人粗鲁的咒骂声持续不断她还听到玻璃碎裂声匣秒钟最近的一栋住户砰地一声把窗户关紧了。

以常识判断丁夏君应该转身跑回大马路保险一点就到派出所找警察同行反正派出所也不远不过人类的好奇心是很难说的当时那些紧闭的窗子后都不知躲藏了多少双眼睛呢丁夏君悄悄地像做贼般在前面拐弯处偷偷地探头观察。

虽然她从没觉得台湾治安很好可是这种流氓把人拽到巷子里围殴痛扁的行为不是古早时期的老戏码吗?丁夏君偷偷观察那群人才发现打人的都是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其中两个还穿着制服呢而被打得无法还手的丁夏君有点印象那个老伯伯常在这附近捡破烂。

她听闻过人蛇集团勒索无依无靠的街友怎么连年轻人也不学好?

可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丁夏君悄悄地往后退世风日下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力去多管别人闲事?看看这些紧闭的门窗就知道了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正义女超人。

丁夏君脑袋正要往回缩却瞥见巷子另一头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男人嘴里还叨着烟一副散步的闲懒模样巷子里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优雅却难掩痞性的动作好生眼熟。

她一直以为这世间没有逞英雄的笨蛋显然她错了接下来那男人——他一开口她就认出了他——黑恕宥竟然问那些年轻人你们难道不觉得丢脸吗?丁夏君当时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好几秒钟呆愣着听不清他们骂了些什么话当她看到唯一一位没穿制服的不良少年举起不知什么武器挥向黑恕宥时她吓得拔腿跑回大马路。

其实丁夏君一直认为自己既没同情心也没正义感她相信在正常情况下她会假装没看见巷子里的事但那天她大概是吓傻了等她冷静下来才发现她竟然以学生时代百米测验都不曾有过的魄力冲到派出所求救。

总之当她总算冷静下来正常思考时警察已经替她和黑恕宥做完笔录而黑恕看则笑着邀请她一块去吃消夜。

那一瞬间她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看着黑恕宥竟然还能露出那一贯的有些痞痞的、佣懒的微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了两拍。

只是了两拍不算什么丁夏君仍然有礼但冷漠的拒绝了黑恕宥也不以为忤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回家。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在她身后问。

晚班的工读生迟到了。她回道本来要拿钥匙开门他却先她一步横臂推开铁门丁夏君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没锁门?她差点想用吼的。

黑恕宥无辜地笑着我刚刚只是想到便利商店买烟。丁夏君本来还想骂他继而想骂了也不见得有用只能没好气地跟他一起进屋。

你手怎么了?她瞪着他手臂衬衫破裂处。

黑恕宥后知后觉地举起手臂看了一眼﹁大概刚刚不小心被什么勾到吧。﹂流血了。她拧起眉你等等。宥还在思考她一个人下班回家会不会太危险毕竟她现在在他的管辖范围里——好吧只是住他的地方。但他这个人一向爱管闲事尤其是女人的闲事要不然他不知道男人比女人有力气做什么用?他思忖该给这屋子装个保全系统可以的话屋子前面也加个巡逻箱……脱衣服。丁夏君道手里抱着医药箱。

她一脸平静却让黑恕宥难得地一阵赧然耳根微热心里咕侬着自己都不知在多少个女人面前脱过衣服了现在竟然会觉得害臊?不过待他把衬衫脱下觉得不好意思的却是丁夏君了。

她哪里知道黑恕宥有着这么……这么……丁夏君命令自己专心处理伤口想像他只是一尊雕像否则她真怕自己的脸红太明显可就尴尬了。

黑恕宥不是个静得下来的人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而丁夏君为了避免自己一直注意到他那让女人心动的好体格难得地有问必答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很奇妙本来自我封闭、不擅与人相处的她就这么和黑恕宥聊开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副业也告诉了他。

你在画插画?他显得好讶异一脸佩服。

丁夏君觉得脸颊热了起来而且那热度以着恼人的速度往上攀升没几秒钟时间她已经满脸通红。

处理好伤口丁夏君想叫他把衣服穿上可是又怕他误会她脸红是因为他的。

只是业余的。其实画插画本是她的梦想但出社会后她才明白不是人人都能靠梦想吃饭、照着毕业前的人生规画走。

刚开始厂商和出版社说她的画不够有市场性当她开始迎合市场却发觉她像邯郸学步失去自己本来的风格变成随时可被别人取代的画匠。

她认清是自己把画画看得太简单了学生时代她就知道自己的才华只能算普通比一般人好可是一进到艺术大学里她就变得毫不起眼就连出社会之后也不是他人眼里的中流砥柱。

业余的就很了不起了。黑恕宥笑道我们家有一个专搞艺术的兄弟不过说他是艺术家又不是但跟他比起来我是一点文艺气息也没有。他学的是建筑欧美虽然不像台湾把建筑归类为工科而是艺术相关科系但他这个人对那种讲究到近乎神经质的工艺美学实在没什么兴趣所以他老爱往工地跑至于画图……事务所刚起步时他还会乖乖画现在他只画概念草图其他就全交给底下的人——二世子嘛就是有这种好处。

我也不是什么艺术家。丁夏君笑道要她走纯艺术的路线她也没本事。

你都画些什么内容?她的脸又熬了起来主要是商业插画最大宗的就是俊男美女图啰有时麻烦点还要画点有情境的东西。需要模特儿吗?黑恕宥一点也不害臊地问还一边摆了个姿势脸上又是那熟悉的、痞痞的笑。

丁夏君忍俊不住地笑了也许是职业病或者应该说其实学美术的都有这种习惯她匣秒就忍不住认真思忖了起来。

你的脸应该颇受欢迎虽然小女生可能喜欢斯文秀气一点的不过如果改天我接到比较熟女路线的案子再请你当模特儿。什么比较熟女路线?还有这么分啊?

就是比较大胆一点的而且读者群偏好性格的型男尤其你的身材很好发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声音他跟着越来越小丁夏君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啊她今晚一定是累到神智不清了竟然滔滔不绝地把平常想起来都觉得大胆的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讨论人家的身体就像家庭主妇在讨论一块五花肉他会怎么看她?

怎么了?黑恕宥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向来他对任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或评价都觉得不痛不痒他知道有些女人欣赏他……的外表他也从不觉得别扭。

我……我……丁夏君那不擅与人应对的一面又跑出来作怪脸红得像桃子连忙收拾医药箱我想到我还有事晚安她低垂着脸小媳妇似地抱着医药箱逃难似地离开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