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就算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如何?”

自古痴情女子不知凡几,多她一个也不稀奇。”他侧过脸,正面对着桌上的一面铜镜,喃喃道:“长了这样一张脸真的是灾难,从小到大,它只带给我无穷无尽的麻烦。”

有人在叹息,她本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自己。

她没好气地说:“你干么非要拽我下水,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死?”

他抓住空中飞来的银锭,眼眸闪烁。“就知道你会有状况,所以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我已经请徐婆婆帮忙烤干了,就放在你的枕边。至于这锭银子,就当是公主殿下的打赏,在下就却之不恭地收下了。”

老板看到进来一对如此俊美的男女,乐得几乎阖不拢嘴,尤其是看到赵蝶衣身上的华丽服饰,更是殷勤周到地连连点头哈腰。“好的好的,公子请稍等。”

莫非,这个人就是父皇派来看住她的人?

除了这个身份,我还有什么?”赵蝶衣起身,拂袖勃怒而去。

她震撼的极目远眺,只见有密密麻麻的许多人马正在向这边驰骋而来。

附近的东辽牧民也好,还是正在守护帐群的士兵也好,都面露崇敬的欢悦之色,高举双手,大喊着,“乌日拉!那路度!乌日拉!那路度!”紧接着,众人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只有赵蝶衣诧异地看着那些人临近,挺立原地末动。

当先有一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裹着一件长长的黑绒大氅,头戴束金冠,手中握着条缠金线的马鞭,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脸形棱角分明,轮廓中透出无比的威严。

骏马来到赵蝶衣面前时被他一把拉住,他蹙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长鞭一指,说出一句东辽语。

她还在猜测此人的来历,就见紫色锦帐那边有位昨晚引她来的东辽少女,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对她说:“这是我们的东辽国王,姑娘快参拜。”

原来这就是东辽国王?心头的猜疑得到了证实,她迟疑了一下,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微微躬身,朗声道:“天雀公主赵蝶衣,见过东辽国王陛下。”

你就是天雀公主?”没想到这东辽国王也能说得一口较为流利的天雀语。

是的。”她正思忖着该怎样开口切入正题,这时在东辽国王身后,另有一骑高头大马来到他们旁边,看清马上之人,赵蝶衣突然很是尴尬,因为那就是东辽王子。

东辽王子看到她,咧开嘴又露出他特有的白牙齿,一手指着她,叽哩咕噜地和东辽国王说了好长一番话。

东辽国王只是皱着眉头听,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梭巡。

赵蝶衣的心跳加,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东辽王子到底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是也可以猜到,无非是告她的状,告她在天雀国的大殿之上当众拒婚,还喝毒药诈死以逃避婚事。

看东辽国王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她向来不会说软话,不由得沉下面容,说道:“陛下请不要只听王子的片面之辞,我来此就是要化解这番误会。”

你不肯嫁给我儿子?”东辽国王缓缓问道,那灼灼有神的目光可以将人逼得不敢直视。

但赵蝶衣并不怕任何威胁和强势,她点点头,“我已心有所属,陛下应该不会希望儿子未来的妻子与他同床异梦吧?”

天雀国真是好大胆!”东辽国王的脾气顷刻就爆了,马鞭一抽,地上草灰飞溅而起,他雄浑的声音似乎震得四周的大地都在震颤。

赵蝶衣身体也颤了一下,但她的目光并未逃避躲闪,无畏的迎视着东辽国王震怒的面庞,她暗暗盘算着下一步棋,同时猜测着后面可能会到来的狂风暴雨。

蓦然间,有道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倏忽而至,挡在了她的面前,对东辽国王快地说了一句东辽语。

赵蝶衣哼道:“你舍得出现了?总是这样把我丢下。”

那人回头苦笑。“不好意思,我见你与王妃聊得开心,所以就没有去打扰。”

干娘果然是位王妃?她的心头一惊。这位王妃的地位有多重,这头衔有可能是东辽国王的妻子,也有可能是国王兄弟中某位王爷的妻子,那干娘到底算是哪一种呢?

欧阳雨轩的出现似是让东辽国王也吃一惊,瞪着他片刻,刚要张口,欧阳雨轩躬身又说了一句东辽语,东辽国王的脸色较之刚才缓和了许多,一拉马缰,竟然转身走了。

而东辽王子却笑着对欧阳雨轩做了个手势之后,又对赵蝶衣咧嘴笑笑,方才勒转马头离开。

他们怎么走了?”她急道。她什么事都还没说呢。

你想在这里说些什么?”欧阳雨轩沉声说:“你的事情事关机密,周围这么多外人,难道你要让东辽国王当众出丑吗?那样的话,好事都会变成坏事,更何况你这事本就是件坏事。”

好,我等。”赵蝶衣长吁口气,“只是,为什么东辽王会出现在这里?他难道不是应该在皇宫中吗?”

我不是和你说过这里是东辽的围场,此时也是东辽的狩猎季节吗?这些天东辽国王带了许多贵族来这里打猎。”

她狐疑地看着欧阳雨轩,“你对东辽的贵族也很了解?你刚才和东辽国主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他不再脾气。”

这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他微微一笑,转开话题,“走,我带你去草原上转转,让你认识真正的东辽。”

欧阳雨轩拉着她的手,走向草原的深处,赵蝶衣奇怪地现,周围的东辽人都远远地对他们微笑致意,每个人的面容都很友善。

东辽人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难以相处,是吗?”他虽然没有看她,但却已经猜到了她的心事。

如果我是一位东辽女子,也许会生活得比较开心。”赵蝶衣闭上双眼,张开双臂,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有在这里长大,才可以有自由开阔的心胸,和像风一样无拘无东的性格。”

你想做风?”欧阳雨轩笑问:“想飞到哪里去?”

不知道,也许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吧,只要那里可以让我自由地飞,没有那么多的宫规束缚,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让我难以承受的骨肉之亲。”

蝶衣,那样的日子并不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欧阳雨轩拉过她的双手,“跟我走,我可以带你过那样的日子。”

她张开眼一笑,“就这样跟着你走吗?让你背着我到处飞?”

只要你以后不要变胖,我就可以带你飞。”

他又在戏谑她了,但这话语里并没有毒辣的嘲讽,让她想起了彼此初见时的情景。

我喜欢你带我飞的感觉。”她悠然神往,“即使是你把我从树上推下去,那种感觉也像是飞翔。想来也奇怪,那时候我并不害怕自己会从树上掉下来摔死,好像已猜到你定然能够接住我一样。”

这么信任我?”他的指背擦过她的脸颊,“真的不怕我是坏人?”

天下最坏的坏人都在宫中,他们任意操纵举国百姓的生死,你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她很自信地说:“回宫之后我早已修炼成了一只小狐狸,是不是坏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是吗?”欧阳雨轩有点心不在焉,“若是有一天你现我是个坏人……”

我就亲手杀了你。”她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手掌在他的脸前比划了一个吓唬他的手势。

欧阳雨轩笑了,但是笑得有点不自然。

会挤马奶吗?”他说着,拉起她走向远处的一个马圈,“这个时节的马奶如蜜糖,味道很不错。”

我挤过羊奶,应该是差不多的方法吧。”

赵蝶衣的回答让他微微诧异。“是小时候做过?”

当然,回宫之后谁还敢让公主干粗活?”

他心疼地按了按她的手。“即使你以后不是公主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干粗活。”

这话听来如此动人心魄,好似一句相许一生的承诺。

她怔了一下,看着他,眼波忽然变得幽远。“以前我以为我明白娘为什么要抛下我的亲生父亲,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回到皇宫──因为她不甘心从锦衣玉食的王妃,变成操持柴米油盐的村妇,但是现在,我却又不能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