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那个女病人?”欧阳雨轩盯着她的眼睛,“她一早就断气了,我已经让徐婆婆把她的尸体拉出去,找个地方埋了。”

别再看了,进店来。”欧阳雨轩拽了她一把,将她拉进街边的店铺。她这才现自己站在一家制衣店门口。

没想到身后人冷笑更深。“癞蛤蟆?以你们天雀国现在的情形,只怕很需要那只癞蛤蟆做靠山吧?至于你是不是天鹅,也有待商榷。”

她细白的手指,捏紧袖口上精细绣制的那一双凤凰翅膀,咬紧牙关问:“父皇不会后悔吗?”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一边用长勺搅拌着鱼汤,一边随口问:“醒了?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鱼塘很新鲜。”

她没好气地说:“你干么非要拽我下水,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死?”

欧阳雨轩笑道:“若想让你死,我就把你交给逐月了。你傻傻地跟她走,就如同进了鬼门关。”

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赵蝶衣不信,“是不是你当初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后始乱终弃,所以现在总是躲着她。”

他侧过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这一眼中满是冷肃。“我虽然游戏人间,但从不玩弄感情。你看似老成,其实天真到几乎是愚蠢的地步,难道你看不出她在故意离间你我吗?”

赵蝶衣被他看得胃部有些抽冷。奇怪,明明觉得道理在自己这边,怎么三两下就变成了被他教训。

什么离间你我,我们是兄妹,有什么好离间的?”她舔舔嘴唇,肚子开始咕噜叫了,鼻子也闻到鱼汤的味道,倔强的就是不想先开口和他要鱼汤喝。

欧阳雨轩的耳朵异常灵敏,回眸诡异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笑着起身端过一碗热汤来,直端到她嘴边。“偶尔放下公主的架子,说一句低头的话不会被人笑话,起码比饿肚子强,对不对?公主殿下,请进膳。”

她睨着他的笑脸,很想把这碗热汤倒到他脸上去,看他还会不会总用那种奇怪的笑容对着自己。但是……唉,还是先照顾肚子吧。

免礼,平身。”她收下他的汤,喝得涓滴不剩,“等本宫以后有钱了再打赏你。”

刚才那一次落水,害得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银两都送给海龙王了。

只怕在下想要的赏银,公主殿下舍不得给。”

他的脸近得离她不到半尺,她努力将眼睛睁得圆圆大大,不想和他对视时落于下风,也不想被他的呼吸牵乱了节奏。

他的眼睛是很漂亮,像黑葡萄一样,难怪逐月宫主对他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若不是她在宫里见惯了俊男美女,对美男天生比较警惕,只怕也会陷在他这双漂亮的眼睛里。

就这样彼此凝神注视了许久,他的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戏谑的笑意。“公主殿下今早忘记洗脸了吧?”

嗯?这人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在下现在手边若是有一面镜子,该为公主照一照,看看你美丽眼睛的周围有着什么独特的小‘饰物’。”

她闻言大惊。难道是眼睛里有眼屎?坏了,这下真是威严扫地!她急忙用手一抹,却在他脸上看到更张狂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他的奸计。

明明刚才在船上才整理过妆容,又掉下江水被洗涤了一番,脸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脏东西了。

你这个家伙,我要是在宫里,一定诛你九族!”她气得将汤碗扣向他的脸。

他身手如电,只是轻轻转身就避开了她的袭击,还将她丢过来的碗稳稳接住。

公主若是想回房州,就请把杀心收一收。”欧阳雨轩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慢慢地喝下,“你自以为在宫中见过的事情多,却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更险恶。你可知为什么追云宫要找上我们?你又知不知道那天晚上让你买粥的病女人是什么来头?”

赵蝶衣全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我曾经买过粥?!难道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

欧阳雨轩笑笑,“你跑进跑出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会不醒?”

她突然意会过来,怒道:“抢我的罐子,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也是你?”

没有我为你引路,你以为自己在大雨之中还要转多久才能找到来时的路?”

赵蝶衣一时语塞,除了瞪着他,竟然无话可说。

你的眼睛很美,但是如果瞪久了就变成死鱼眼了。”他的毒舌功力又开始施展,“话题岔开了,你不要把我当作坏人,而放跑了真正别有居心的人。”

对哦,她恍然大悟,“你刚才说那个病女人有来头?一个快死的人能有什么来头?”

我说她死了其实是骗你的,为的是怕你问东问西,而我当时也无绝对的把握。事实上,天不亮的时候那女人就失踪了。”

失踪?!”她又忍不住把眼睛瞪圆了,“怎么可能?她就剩下一口气了。”

如果她是个武功高手,要装病人骗过你是很容易的。”

赵蝶衣轻蔑地笑,“骗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当然容易啦,可是你是老江湖了吧,怎么也会被骗?”

因为我身边有个没什么本事的累赘要照顾,实在无心去留意其他人。”他当然不会被她击落下风。

她夸张地做诧异状,“哦,原来你也不是本领通天彻底的神仙啊,那平日里神气什么?”

他不受挑衅,微微一笑,“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神仙啊,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欧阳雨轩!”她一叉腰,“你是不是非要和我打口水仗打到明天早上?”

我向来是见招拆招,见人说人话。”他笑咪咪地瞅着她。

换句话说,见到她就是“见鬼说鬼话”咯?她将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下定决心似的一点头,“好,从今以后我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干涉!”

这下倒出乎了欧阳雨轩的预料。“你确定?你知道去房州的路怎么走吗?”

我鼻子下面有嘴巴,会问的!”

你有盘缠可以供你走到房州?”

我有一双手,可以赚银子,更何况……”她晃了晃手指上的一枚戒指,“万幸被你折腾了这几天,这戒指还没掉,至少能换个二三十两。”

然后就继续被锦衣卫追捕?”他好笑地看着她。

她面色沉如冰,“若是被追捕,那是我命中注定,最终被抓回宫去,一定要嫁给东辽王子,也是老天安排,我死无怨言。”

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难道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欧阳雨轩一叹道:“这是宫外,不是宫里,不是你能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逐月那边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如果我们有什么动静,她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猜出你不是我的妹妹,到时你的仇人又多一个。”

她怎么会猜出?”

欧阳雨轩看她自负到了极点的样子,真的也忍不住要动怒了。“你以为她在派那个病女人来之前,就没有任何的眼线跟踪过你我的行迹吗?就是我们说的话,她都有可能听去。”

赵蝶衣默默地望着他,黑眸转动了几下,居然笑了,“原来你也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种大人物,看你现在的眉毛挑得有多高,我也该拿面镜子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