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群臣,包括王世贞他们,闻言都是一惊,全部怔住了。

百官纷纷侧目,望向张四维,谁都知道张四维和王崇古的亲戚关系,现在张尚书说王总督呈上来的遗书是伪造的,岂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在百官心中,本来已经一波三折的王大臣案,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万历从锦衣卫情报中知道,去年十月张居正回乡时,路过河南,还专程去看望了高拱,两人当时说了些什么话,生了些什么事,恐怕只有等张居正回朝后才知道了。张居正走后不久,高拱就因抵挡不住严寒去世,现在这份遗书在王世贞手中出现,真伪确实不好说。

王世贞接道:“这次也并非是为我和杨大人,实际上我们几个获罪事小,将来张居正归朝,仍旧要擅权自专、倒行逆施,到那时,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兵科都给事中曾绍鹏上疏,弹劾王世贞身为都察院右都御使,利用职权,诬造张大学士与楚王勾结一事。经查,张大学士回到江陵之后,守孝三月,一步也未离开家门,更未与藩王府有书信往来,既如此无凭无据,何来勾结楚王?至于起兵谋反直捣京师一说,更是荒诞不经。王御使诬陷亲王和多名朝廷大员,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奏章末尾,还附上了很多公文:有荆州按察司多名官员的亲笔,证明了张大学士确实不曾出过江陵家门;有汉阳等地的驿站驿丞作出证明,根本就没有张大学士的信件去过武昌。

慈宁宫到乾清宫,不过一两千米的距离,万历一般都选择步行,过了隆宗门,就可以远远地看见高大的乾清宫,他知道,现在时候还早,奏章还没送到乾清宫,现在过去也不过是看看藏书而已。

肖大路起身还礼,笑道:“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王侍郎又何必客气。”

群臣面面相觑一番,犹豫着站起来,勾结藩王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听到皇上说不准备降罪,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历坐在书桌后,点了点头,王皇后的父亲王伟任了工部郎中不久,万历又升他为锦衣卫右都督,属正二品,跟肖大路的正留守都督指挥使不同,这个“右都督”的职位只是个世袭的虚职,没有实权,而且是武官,除了年俸跟正二品的文官一样外,地位方面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王伟百年之后,他的儿子,也就是王皇后的弟弟王平,就会子承父荫,继续担任锦衣卫有关职位,虽然要比父亲低上一级,但也是衣食无忧,万历对王家的恩遇不可谓不厚。

丹陛之下,站在群臣中的右都御使王世贞听到这里,紧张地看了一下一旁的张四维,张四维对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事实上,张四维也确实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

雨中,几顶黄色华盖停在门口台阶前,万历走了过来,说道:“申爱卿请起。”

吕调阳比张居正还要大上十岁,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他是广西桂林人,三十四岁那年,高中嘉靖二十九年文科榜眼,从此,已经中年的他,开始平步青云,先是任翰林院编修,后来又任国子监祭酒,同时也是万历的启蒙老师,万历登基后,任礼部尚书,不久又进入内阁,任文渊阁大学士,与张居正、申时行等人同为辅臣。

张直已经习惯了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万历接见大臣,今天突然听到皇上叫他名字,很是吓了一跳,待听清楚居然要派他出宫做钦差,一下子接受不过来:“啊?皇上……这……”

王士贞心中暗喜,回道:“皇上,张大学士家在荆州,地处中原,可能对商人感触不深,实际上在江南除了盐商、茶商外,其他商人获利微薄,如果每到一地,都要缴税,这样下去,怕很少有人负担得起。而盐业、茶业历经数百年,已经与商税自成一体,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今蒙圣上厚恩,我朝商人已经提高了地位,各类商种也得以展,但毕竟刚起步数年,此时若收重税,只恐令他们畏步不前。所以微臣认为,广收商税,实是杀鸡取卵之举。”

王国光回道:“回皇上,很多商税都是第一次征收,官员、商人对此不熟悉,加上名目繁多,难免有所疏漏……”

皇上?”

诸葛亮死后,刘禅谥他的相父为忠武侯,并在勉县兴建武侯祠,诸葛亮之名,流芳千古。但是,历史上的张居正死后,被判抄家,一家三十余口,被活活饿死一半,长子敬修上吊、次子懋修投井,除八十老母独守空宅外,其余家人悉数充军“烟瘴之地”……下场之惨烈,万历每每想起,都痛惜不已,心道以刘禅之愚昧无能,诸葛亮都能善终,难道历史上的张居正,是毁于皇帝的聪明有为?

有埋伏——”固原兵们大叫。但是,没等他们准备好迎战大同兵,死亡的威胁就已经提前到来,在他们身后,一千“灵州兵”突然同时难,抽刀就砍,刹那间,七八百名固原兵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去了地府报道。

麻贵最后的语气十分骇人,韩添弟心中一凛,颤声道:“小的遵命……”

没人操纵的马毕竟跑不过后面的十几个精锐骑兵,它每走一次弯路,每跃过一处岩石,就要被后面的追兵缩短些距离,因为人比马聪明,人更懂得要走直线,更懂得要避开障碍。麻贵出身武将世家,从小操习骑射,马术更是了得,很快就把李把总等人抛在后面,距离韩添弟也越来越近。

大人,要不要派人追?”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杨贤也停下脚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喝问道:“你说什么!”

庆阳城很快调集了包括三千灵州土兵在内的六千多兵马,一起防守东门,而其他三个门各自只剩两千余人。东门外的萧如兰一看到城墙上出现灵州兵的身影,知道计划完成,下令轰城。

李如松笑道:“呵呵,这城的城墙实在太坚固,不可强攻,但也并非没有办法。”

回皇上,除了宁夏的庆王,还有平凉的安王和韩王,陕西的秦王,这四位王爷之中,庆王和秦王势力最大,依附他们的将领最多。叛军将领之中,主要是嘉靖年间归附我朝的鞑靼人哱拜、刘东旸两兄弟,和灵州的土军将领杨文遇、固原参将周如顺等人,他们杀死宁夏总兵柳启仁,夺了宁夏兵权,河西二十四堡或败或降,已经全部失守。

阵中的沈炜已经杀红了眼,他闪身躲过一个骑兵的劈砍,反手一刀削在骑兵的马臀上,战马吃了疼,嘶鸣着直立起来,沈炜顺势扑上前去,把那个骑兵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回过刀割断了骑兵的喉咙。

邹把总话未说完,那个骑马的士兵却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到雪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那匹马见主人落马,停了下来,茫然地围住士兵打转。

万历知道,这些宗室以为皇上年幼,以为求求情就可以免罪,现在自己表明了强硬的态度,他们自知都有把柄在朝廷手上,肯定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