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见过太多伪善的面孔了,眼睛定定盯着她。——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是他对她的观察。

两人踏入院所大门槛时,正好菊园里的学员们在上课。一群和厉安心差不多年纪的小萝卜头或倒立或拉筋进行不同形式的基础功锻炼,小小的身板艰难移动着,不一会儿汗水沾满了背部衣裳。

今日只要那位一登场露相,福满楼一日营业额就抵上一个月的收入。酒楼老板早就笑得如同一朵迎风灿烂的老菊,陪着笑脸和满褶子皱纹面带恭敬与后台梳妆镜前的青年说话:“毕老板,那省城来的那些大官托我跟您说声,让您今个儿无论如何给个面子和他们喝上两杯……”

有心想找她,不是手机关机就是回复忙的数秒通话。

“什么?”

“我知道你可以,我无比确定。”

数不清的东西落在她身上,尖锐的部分划伤了肌肤,溢出红色液体——

一开始这些男孩子还是辱骂的态度,紧接着见那人不理会便情绪更为激动,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只见孩子堆里扔出一块石子落在女孩脚边。

“咦,那不是白灵吗?我们一家子可喜欢她出演的电视剧了……”

能够位列民国四大名伶之首,毕悦心显然有着非一般的唱腔和气场。台上一颦一笑皆自然,他执手兰花指轻捻就能将你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外边人果真说得不错,继承了顾飞飞衣钵只有汪白灵,顾安心哪……丢尽了她老祖宗的脸咯。

倏忽她眼睛定定注视在最靠近佛像下的两个独立牌匾,哑语。

少女气馁地低头,从而看不见少年掩埋在夜色阴影下的嘴角挑起……

无数的镁光灯映射在那个人身上,万众瞩目于一身。

人们就喜欢拿相似的事物作对比:感叹一番汪白灵的优秀,再来惋惜她的平庸。

——全无灵气,和她表姐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那坐着的人继续保持着不变的坐姿,从头到尾扫视了少女一遍,语调不变:“你是谁?”

数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羸弱纤弱的少年,她也不再是软弱无力的女孩。可他依旧疼她。

君子如兰,当世之姿。

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得到回报。

或许是不合群缘故,练习班里针对厉安心的现象时有时无。一开始嘲讽她不当做一回事,直到某天下午回到休憩的偏房时,打开门扉一桶冰水倒灌而下——

只是,还不是时候让阿心知晓。

和旁人带有激动语气谈起那位女明星不同,少女显得有点沉默和格格不入。

“导演喊你了,过去吧。”编剧拍她肩膀,“加油。“她挺喜欢自己笔下的妹妹角色,刚好找来的演员长相基本符合,就是演技有点不足为外人倒也……不过没关系,还有脸嘛。

“看样子你有些苦恼。”

“啊——”

“那为什么不动手?”

藤田大佐和厉楠落座第一列的最中央位子,厉漠北坐在父亲右邻。面无表情的模样与厉督军有几分相似。

“能够给各位军爷表演,那是我们毕生的荣幸……”

戏班的后台一如既往地忙碌热闹。

台后台下一阵哗然。

“哼,我是在告诫你别太相信毕于封,免得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那个青年看似一副温文尔雅的出尘样子,实际上敛于人后的锋芒才真正令人顾忌。

厉漠北跟在父亲身旁,面色淡淡。

面对她的恼意,男人饶有兴致支着下巴看她,“听说你该唱旦戏?”

宏伟的场面,沉重的笙箫,击鼓的悲痛,迤逦的舞蹈。

“因为,我们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我算是伤得最重,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想了想方才进门时见到小部分人白绷带缠胳臂的画面,女孩这才信了。

是谁,戏班子的人已经走了,能够自由出入这里的人……

“笨丫头,幸好你懂得叫码头上的苦工去梅园通知我们。”

而后轮到她的独角戏时更是光彩照人。

竹园最多便是竹林,青葱翠绿处若如泼墨写意的美画,可到了晚上诸多的竹林汇聚成一片暗色的阴影,风声簌簌间透出几许凉意。

或许是不合群缘故,练习班里针对厉安心的现象时有时无。一开始嘲讽她不当做一回事,直到某天下午回到休憩的偏房时,打开门扉一桶冰水倒灌而下——

“不然呢?”刘三露出凶狠的眼神,笑起来面部肌肉一抖一抖,“我倒要瞧瞧是谁在搞鬼……”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交待:“阿心要努力练功,有什么事晚上过来梅园找我,嗯?”见厉安心乖巧点头,他又朝师傅告了个礼才迈步离开菊园。

然而这么好看难以用词汇来形容的少年却穿着一件素色褂子。

“小妹妹,要不要进来看看?”

面对女孩祈求的目光,那边年纪大一点的女孩抱胸挑了挑眉。

“顾丽娜的女儿啊……”厉凡奕慢悠悠的语调,同时不忘眼角扫向她。被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看着的顾安心眼睫毛闪动,微微低下身子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顾安心,打扰你们了……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对方草草赔了一笔小额违约金了事。

她心里默默道。

在以前的年代,脑袋被撞到的孩子等同半个傻子无误。

所以厉安心很自然接受了老人家眼中怜悯的神色。

听毕于封说,她是因为调皮想跑出去玩翻墙摔下来而导致的脑震荡。大夫说了事后脑瓜子好不好使看个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