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气势低落,一则情绪激昂,两相对峙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只是一眼,便能从男人憔悴的容貌上看出他已然几日未曾合眼。狼狈的模样早失了身为喻主的形象。

“你现在怎么想?”临水一反常态的冷静,然而只有他心底才知道,自己对那名叫恃雁的男子,有多痛恨。

“喻主有事外出,名我等在此保护尊上大人。”

无敛下双眼,微微垂首,向宫熙花单膝跪下,行了君臣之礼。

临水不语,只觉胸口一股翻腾的气息不断上涌。渐渐的无法控制,在体内四处乱窜。眼底波光流转,缓缓染上一层暗红。

季凡将无的反应看在眼底。虽则对无的反应依旧好奇,可自己却已经不想再与对方拐弯抹角。

“看来这场雨来得也不是时候,临水你一路也辛苦了。”手中拿着临水发丝上取下的花瓣,许是一路急赶,风过花落,恰巧在临水的发丝上停了下来。

说话的是新任提拔的禁卫军都统,也是宫熙花一直以来的心腹之一,澄阳。

“闭嘴,没见喻主大人的脸色不好看吗?小心你的脑袋。”

“临水,不去道别吗?”

“哈哈哈,风,你是不是吃味了?”临水仔细的看着延风的反应,只见他“我”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接不上。反而脸倒是红了起来,模样可爱极了。

梓轩为难的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的确是想让临水留下,不禁是因为他尽得自己真传,更是因为那卦象所示的结果。寻觅了多年,终见的希望……

没有任何只字片语,他就这样默默的离开了吗?延风……就如同一年前离开他的那天恍然醒悟的一样,临水觉得自己始终知道,自己不懂他——沈延风。

“离开?易峰离开后会去哪?回北陵吗?”

“……这些人……”看着那些四散着不完整的尸体,临水内心突然产生一种恐惧,正迅速的开始蔓延。“这些难道是我……”

如此看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有必要探个明白。

“不过,今晚的邀约你还是会去吧?”娃娃脸摸着下巴:“说起来,那家伙似乎有着熟悉的问道,是谁呢?”

“今日与朋友出来游玩,若是小兄弟能放下这将军的称呼,延风自然很想与小兄弟一同畅谈一番。”对眼前的人,延风心底总能生出一股触动,无法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

梵焰在其后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略一皱眉,复又缓缓舒展。罢了,只要临水高兴,怎么样都无所谓。

看到这里,临水才稍稍放缓了心。“没想到本是领师父之命前来帮助大师兄,却反倒替你们招惹了麻烦。”

“不是打算将江山放下了吗?那他是谁也与你无关了。只要季卿那孩子知道便可。”梓轩淡然的口气奇异般的让淮帝舒缓了心情。

“噢?师弟啊……”宫熙花看着来人的眼神,可却无法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丝毫除了冷淡外的情绪。“这可真为难,此人潜入我地宫奇珍苑,想要带走本殿的宠物。嗯,狄王的心腹竟然会做出此等事,倒也令本殿吃惊不已。”

沈延风默默的回到早就替自己准备好的宴席座位,之前为了宴会而巡视皇宫,本想借此遁离这场无聊的宫宴,却不料三皇子一道命令,将自己召来此处。

虽说心底做足了准备,可当宫熙花真正找上自己麻烦事,临水还是愣了一下。自己如今可是易容后的模样,为何那宫熙花还偏生盯着自己?莫不是对方真的具有什么看透人心的能耐不成?

临水见那店小二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继而再无了刚才的自然。笑意虽在,却是隔了层淡漠。

抬头看了看月色,心里一阵沉吟,脚下的步伐在树林一方隐蔽处停下。

“可……”可它带着镯子!那镯子和三殿下曾经给的如此相似!

今非昔比,如今的临水已不是当初单纯的豹子。故而这些动作对他来说并不费力。即使身为豹子身体的现在,并没有成人时那么高强的武艺,可体内因为天地之珠而孕育的气息却改变了临水所有的机能。

一路上,临水从弟弟身上了解了自己不在后的一些情况。原来自己离开后不久,它便也独立离开了林子,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辗转来到了这个国家。之后似乎因为一些巧合,他误闯入了这里,见这里猎物众多,便暂居下来。

透过那淡淡的红光,可以看见临水身体明显而起的变化。现在头顶上若隐若现的三角毛绒耳朵,接着是身后钻出的粗长尾巴。

屋外的天色刚刚映红,大部分人还在酣梦,临水小心的沿墙而行,接着翻身离去。一路不停,赶回驿馆之时,大伙还没有起身。

临水听着俩人的谈话,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冒出一个意识:北铭耀似乎与这季凡早就认识?

临水看着眼前的梵焰,没有想象中的愤恨,没有任何的责怪与鄙视。那全然的忧心与微拢的双眉,让临水忍不住抬手,想要为之抚平。

“明知天劫难逃,却选择了懦弱的方式去躲避。”梓轩苦涩的笑了,随即摸上临水的头发:“天劫难过的下场,终至魂飞魄散。若是如此,我便再不能见他,再也不能……所以,我宁愿自毁道行,助了你,也是助了我自己。”

“切记师兄说的话,对你总有好处没坏处。”

“既然不觉有异,那师弟现在的脾气为的又是哪般。”不同于铎络娑激动的语气,北铭耀只是淡淡了扫了身侧的人一眼,没有停下步子地向前行。

“你……”临水想拍掉对方的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却是不得。无奈下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对方。

“师父你最好了,你是临水心中的唯一!哈哈哈。”拍马屁就要拍到家,要拍的对方飞起来,拍的对方翘尾巴!

“不解风情。”临水虽不知自己的面貌如何,但凭自己所见的肤色发色,总能判定出几分来。然而面对自己如此春光无限,眼前的男人却无动于衷,果然是楞木头。

临水回神,静静的听着对方的话。他没有疑惑,知道梓轩讲的,便一定有其用意。

劫?

便犹如梦幻般的场景顿时产生了道道裂痕,接着片片碎裂脱落。临水心中那美好的场景,全被眼前的一幕给生生毁了。

“师兄。”青衣男子冲着蓝衣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冲蓝衣人怀里的临水出手一点。临水只觉得一阵晕乎,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既然明白这里被施了阵法,那眼前的俩人又如何会出现?若非是熟知阵法的人,想必也找不到自己吧?

他在问自己?可自己……又能怎么回答……

心里有点堵,都怪自己昨晚醉酒,不然今天定能跟着沈延风出去转悠转悠。

沈延风是有乐子了,可临水却不乐意了。他是想吃豆腐摸摸沈延风脸呢,顺带调戏一下。可看看这沈延风,这会儿把反倒和自己玩起手拉手的游戏了。

这是第一次临水对沈延风闹脾气,而沈延风也确实的感觉到了临水那淡淡的抗拒与敌意。

临水一路跟着沈延风,在进入大帐之前还故意停住脚步,瞪了眼那马将军。可奇怪的是,那将军竟然还对自己回以一笑。

“只不过,临水你可要记清楚了,你的主人这辈子只能是我宫熙花,别无他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多准备些,临水也要洗洗。”

然而无人发现的怪异,却叫临水看在了眼底。为何在面对那小兵时的宫熙花,会忽而煞气禀人,忽然又统统褪去。为何在那小兵说出二皇子之时,宫熙花反而露出了别样的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