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层有吸烟室。”汤姆建议道。

“你不会叫的。为什么要让第三个人来破坏我们的好事呢?”

他有过短暂的婚姻史,但从来没有过孩子。今天,即便他在大街上大出血,马上就要死了,他前妻也不会同意接受他打一个对方付费的电话过来。他四十一岁,母亲刚刚中风去世,父亲已经去世几年了。他是独生子,所以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孤身一人了,而这让他喜欢沉湎于过去。他在地球上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半了,而他除了一桩失败的婚姻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子女,和加利福尼亚配音皇后保持着非正式的关系,家产只有一卡车新闻纸和一些奖品。无论从任何理性的角度讲,这都算得上是悲惨的人生。

“实际上,威斯康星州就能种植人参,”休说,同时把更多的黄油涂到面包卷上,一直涂到连一点面包都看不见了。“那里的土壤是人参生长的最佳土壤。”

汤姆看着她,威斯康星州有适合人参生长的最佳土壤?这听上去简直荒谬极了,但他又知道什么呢?也许绿湾包装工队员都是人参的狂热爱好者吧。

“好吧,就算是威斯康星州的吧,”那个男人说,“但问题是,她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了,我却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是煮来吃还是泡酒喝还是怎么吃啊?”

汤姆说:“她给你人参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把它吃下去啊。”

“嗯,”那个男人有点紧张地看了一眼两个女人,说,“我猜她给我人参,嗯,是因为她认为这东西有增强性功能的作用。至少她是那样说的。我得补充说明一点,她比我年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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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车》第十章

汤姆开始意识到话题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了。这时,阿格尼丝·乔说:“你想像年轻种马一样与一个比你小一半的女人睡觉,还不想让她自欺欺人,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和一把老骨头上床。”

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那个男人终于说:“对,我就是想达到那个目的。”说完,他又开始大口吞气,劲头十足地一点一点去啃那颗橄榄去了。

阿格尼丝·乔两眼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接着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把那东西捣碎,在上床之前用皮下注射管注射到血管里去,然后飞出浴室,尖叫着像人猿泰山一样连续重击自己的胸口,然后向她扑过去。我听说亚洲女人喜欢那样。”

那个男人看着汤姆,眼里满是受伤的表情,显然在寻求同性的支持。但是,汤姆能说的只是:“我听说也是这样……甜心。”说完之后,他一口把自己的伏特加橙汁鸡蛋酒喝了下去。

他又点了一杯墨尔乐红葡萄酒作为烈酒后的淡味饮品,然后开始吃自己的饭菜……美味极了。他环顾餐车四周,发现一张桌子边坐着两个穆斯林和一个美国土著血统的男人,正在眉飞色舞地交谈着,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语言比赛似的,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至少看上去很和谐。另一张桌子边,一个很有魅力的美籍非裔中年女人显然正和一个年轻英俊的韩国男人聊得热火朝天。她正在善意地取笑他,但汤姆可以看出那个女人十分愉快。另一张桌子上,一些商人正在和那个塔罗牌女人一起进晚餐。她正在看他们的手,甚至把纸牌铺开在她没吃完的那份在谢南多厄河谷烘焙的鸡肉前面。当她娴熟地把那块可以得大奖的列车乳酪饼叉进嘴里时,那些穿套装的商人把移动电话都放到一边,全神贯注地听她说。

汤姆只得摇摇头。人参、飞行员阿格尼丝·乔、各种种族和宗教信仰的乘客、一本正经的商人和那个古怪的塔罗牌女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得胃口大开……也许火车真是非同寻常的东西。喝完自己的墨尔乐红葡萄酒后,他突然大为惊讶地发现,国会快车以每小时零英里的速度行驶时简直安静平稳得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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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车》第十一章

一吃完晚餐,汤姆就飞也似地逃到休闲车厢去了。他很快就发现,对那些一年四季都乘坐火车的旅客来说,休闲车厢有个不同的名字:酒吧车厢。多年前,上层的车厢里还真有一个有服务生的酒吧,但由于预算减少而被迫关闭了。汤姆走到楼下,蒂龙已经给他调好了一杯酒,然后,他端着酒走到休闲车厢上层。列车还没有开动。他看了看表,照理列车早就应该奔驰在通往宾夕法尼亚州康奈尔斯维尔的铁路上了,但他们甚至还没到马里兰州的坎伯兰市。不过,他至少闻不到那种燃烧的味道了。

休闲车厢的电视机开着,正在放映电影《格林奇偷走圣诞节》egrinchwhostolechrismas),就是吉姆·卡里扮演格林奇的电影。一群年龄各异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正在旁边观看。车厢的其他角落里,三三两两的人正凑在一起喝酒聊天,还有几个人独自坐在那里,盯着黑乎乎的车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发愣。休闲车厢也被装点一新,有花环、光亮夺目的金属片和其他圣诞装饰品。汤姆小口喝着自己的杜松子酒,嚼着花生和椒盐脆饼干,注意力集中在旁边坐着的几个成年人身上。一个人在看书,一个人在编织,另一个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汤姆不停去看车厢门,希望马克斯和埃莉诺会突然出现,但至今为止毫无踪影。

“各位都是到哪里去过圣诞节的吧?”汤姆问,同时希望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友好而充满兴趣的。他发现杜松子酒总是能让一个人看上去轻松愉快,只不过脑子有点晕。

那个正在编织的女士抬起头来,笑着说:“我去印地安纳州的南本德市。我孙子在圣母大学上大学二年级,我到那里去和他一起过节。可能最后就是为他做饭、打扫卫生和洗衣服,不过没关系,奶奶就是做这些事的。不是过圣诞节了吗,谁愿意一个人呆着?”

“同意。”汤姆说完又作了自我介绍。

她伸手和他握手。“我是保利娜·比肯。”

“你住在特区?”

“是的,弗吉尼亚州斯普林菲尔德市。你呢?”

“就在华盛顿。”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解决交通问题的。”说这话的是那个一直在看书的人。他四十五六岁,头发开始掉了,腰部肌肉也松弛了。“我回托莱多。我去过华盛顿出差,不得不租辆车在你们那个环行公路上开。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看的,我觉得那简直就像车轮上的西大荒。太蠢了。”他摇摇头。“我是里克,”他又笑着说,“叫我托莱多·里克就行了。”

“这么说来,你们都喜欢火车?”汤姆说。

“我不喜欢飞机。”保利娜说,“火车让我回忆起童年。你呢?”

汤姆说:“我乘飞机的时候很多,但开始觉得腻了,想找一种更文明的走动方式。”

“嗯,”里克说,“但我们此刻可是一动也不动了。我通常乘飞机,但这张火车票是一种特殊待遇。”他皱着眉头向外面看看。“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什么特殊待遇了。至少我得赶回家过圣诞节。”

“你有个大家庭?”

“妻子和六个孩子。有四个都十几岁了,其中三个是女儿。我对他们甚至一点也不了解。”

“女孩子是与众不同的。”保利娜说。

那个戴着耳机的人现在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来,他自我介绍说叫特德d),是密尔沃基市人。“男孩子也麻烦,”他说,“我有四个儿子,都长大成人了。第一个儿子出生时我还满头黑发,到第四个儿子出生时我已经变成光头了。”

这时,阿格尼丝·乔端着杯啤酒进来了,在他们旁边坐下。汤姆把自己面前装点心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那个女人一把就把碗里的吃的抓完了。她没做自我介绍,和在餐车里一样,人人好像都已经认识她了。

《圣诞快车》第十一章

“你呢,汤姆?”里克问,“你去哪里?回家?”

汤姆摇摇头。“我其实没有家人。”

“嗯,人人都在什么地方有亲人吧。”保利娜说。

“并非如此,”阿格尼丝·乔说,“我也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

“我不是说我是个喜欢孤独的人。我是记者,去过世界各地,也许在六七十个国家都有朋友。”

“朋友是朋友,家人是家人。”保利娜说。也许她说得对。

“离婚了还是没结婚?”阿格尼丝·乔问,同时旁若无人地大声咀嚼着杏仁。汤姆露出惊讶的表情。作为回应,她瞥了一眼汤姆那根光溜溜的无名指。

“离婚了。不过,我的婚姻短暂得让我觉得从来就没结过婚一样。”

“嗯,那你显然是没有娶到合适的女人。”保利娜说。

“那你怎么能肯定是否娶到合适的女人了呢?”托莱多·里克问。

“有很多种方法,”阿格尼丝·乔抢过话头,“大多数时候只要感觉不错就行了。只要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你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甚至不呼吸,那就表明你找到了合适的人。”她望着汤姆说,“你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那种感觉?”

大家都望着汤姆,等着他答复。

“嘿,这有点像是私人问题吧?”

“嗯,火车的妙处就在这里。”保利娜俏皮地说,同时毫不费力地织着一针顺针两针反针。

汤姆靠在椅背上,向窗外望了一会儿。

“她叫什么名字?”阿格尼丝·乔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