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你星期三只有下午两堂课,什么时候多兼了两堂课我怎么不知道?”官容宽没好气的说。算了,他是“散”出了名的,真不晓得风云组织怎敢要这种人?不怕他“散”出了篓子吗?

“你……你说什么?”官容宽忽然明白他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损友方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他一张俊脸倏地红了起来,连耳根子都逃不了。“你这个超级‘黄帝’,你才肾亏了哩!”说着,一本文件夹朝着裴宇风扔了过去,可身手俐落的裴宇风却轻易闪过了。

就这样,这位已经退休的“风云长老”仍是和组织藕断丝连——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他那位风云组织的老搭档,人称“头头”的组织头目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有事没事找他联络感情,然后顺手推舟、理所当然的丢给他几颗烫手山芋烫得他满手泡!反正那位见不得人家清闲的老搭档在他未到苏州卖鸭蛋之前是不会让他太闲就是了。

官凤君佯装着仔细打量,然后说:“唔……你不但被春风吹过,而且显然风力过大把你吹伤了,这叫作纵欲无度的结果!”

“妈——”有这样的母亲,官容宽只得认栽了。

“怎么?到底招是不招?是要老妈我请人调查呢,还是你要自己从实把我那未来的媳妇人选说给我听,择期带来给我看?”这招叫无所不用其极法,对于这个凡事积极唯独对婚姻大事高唱随缘的儿子,她有的是办法。

“八字都还没一撇哩。”

“唉,你怎么这么老八股?我还没想到这个,你自己倒先说出来了!儿子,凡是慢慢来,吃快撞破碗!”官凤君抿嘴一笑,“喂,是哪家的小姐?”

“她姓任,是我数个月前才认识的女孩。”想到自己和任革非初识的情景,他不由得发自内心一笑。“妈,你记不记得咱们家的车有一回被撞凹了一个洞那件事?”

“记得,司机每见我一次就向我抱怨一回,教我不记住那件事都挺难的。”还有一件事官凤君没说出来,司机还告诉她,儿子喜欢上那个肇事者的姊姊了。

一场小车祸换来一段姻缘,那部车凹得有价值!只是……不知道那女孩的人品如何?

有些人家在乎门当户对,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更为讲究,不过,她这个打从出娘胎行事作风就常出人意表的怪胎,门当户对那一套早就被她丢到博物馆里头了。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在二十岁时就自作主张的在美完成终身大事,嫁给同是资优跳级生的学长?

那段日子是她这一生中最甜蜜快乐的时光,那个男人也是她这一辈子中唯一动心的对象,他也许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傲人的家庭背景,可是他有学识、有才华,更有着一张令女人为之疯狂的帅气脸蛋和贵族一般的气质,有多少女孩在那时羡慕着她的幸运呢?而她自己更以如此夫复何求的际遇自处,然而婚后她开始了解那个男人的一些事情——

他是风云组织刻意培养出来的特殊分子,怪不得家境清寒的他,有能力心无旁鸢的专心于自己的课业而毋需为生活疲于奔波。

起初对于丈夫加入的组织性质她并不清楚,后来等她知道、明白之后,力劝丈夫脱离那种简直在训练超级杀手的鬼组织,甚至不惜扬言以离开他作为威胁。

等她拉不下脸只得假戏真作的离开他之后,才深刻的明白、彻底的觉悟,在丈夫的心目中她远不及那个叫风云组织的。

从那一刻起,官凤君清醒了!就算回国之后知道了自己身怀六甲,她也没找他联络,他既然爱那个组织就让他完全去爱吧。不过她发誓,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后悔他当初错误的选择!她会教那个叫南宫修尘的男人后悔!

怎么想到门当户对的事就想到陈年往事呢?官凤君心中苦笑,故作轻松态的换了个坐姿,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妈,我……我挺欣赏那肇事者的姊姊,她叫任革非。”见母亲脸色无异他才又开口说:“她很特别,不同于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些女孩。”

“你倒说说,她是如何个特别法?‘特别’这两个字你不觉得抽象了些吗?长得像阿匹婆也叫特别、声音像鸟鸦也特别呀,是不是?”

真亏老妈想得出这种特别法?官容宽一笑,认真的思索着如何形容任革非才贴切,才能将这“特别”两字形容得透彻。

“她是个很上进的女孩,个性……算得上倔强吧!”他想了一下,“妈,个性独立的女子是不是都不喜欢别人的援助?”也许,他该把那天和革非闹得不愉快的事告诉母亲,同样是女人,也许她能较了解革非。

听完了儿子的一番叙述,官凤君微微一笑,“容宽,易地而处的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吧。从小成长的环境不同,对于事情的反应也就自然不同。你对她的好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对你而言一层房子就算送给她都没问题,更何况只是借他们姊弟俩安居?你会不在乎是因为一层房子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是对于任小姐而言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怎么如此容易想通的事情儿子反而因此困扰?莫非真的是当局者迷?

“从你方才的话听来,任小姐显然是尽了全力才图了姊弟生活无虞,有个小空间对她而言已经是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免费得到一个大屋子住?若是你,你能住得心安理得吗?”看儿子沉默了下来,官凤君又开口:“你自己都觉得不妥,又怎能怪别人觉得不当而不接受你的好意呢?”

官容宽赞同的点了下头。

“这女孩挺有骨气的——我欣赏。”官凤君看了儿子一眼,“有空带她回家作作客嘛。哦,对了,她在哪儿高就?今年毕了业也该找工作了吧?你不觉得身边需要个‘特别助理’吗?”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她点醒儿子。

“她有到公司面试过,星期一公司也通知她到公司上班了,可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来公司报到。”

“你没找她问原因?”

官容宽没说话。

“就为了方才你说的那件事斗气?”官凤君失笑,“唉哟,儿子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也遗传到我的牛脾气了?原来到目前为止,你和任小姐还在冷战期间?怪不得打从我一进门看到你就觉得你有心事。”

“有这么明显?这么容易就被看穿心事?”官容宽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还好我没加入那个什么……‘头头’的风云组织,要不,他那组织早晚被我拖垮。”官容宽偷瞄了一下母亲微微不自在的神情,然后又说:“呃,妈,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叫‘头头’的吧?他叫什么……”他打算放手一搏,于是佯装着想了半天,“叫……什么修尘来着?唉,记忆真不好,怎么忘了?叫什么修尘……”

“南官修尘。”那个她永远忘不了的名字!

官凤君顺口的接了南官修尘四个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更忘了官容宽对她提及在美国遇到“头头”时,她曾对他说过并不知道“头头”叫什么。

母亲果然知道风云组织,她不但知道,甚至连“头头”的名字她都知道,咦,莫非……莫非他的父亲真的是……“头头”?

南官修尘,他真的是我的父亲?望着母亲沉肃的脸,官容宽猜着她和南官修尘之间那不为人所知的陈年往事……

☆☆☆

早上八点左右,任革非帮弟弟准备好早餐,安顿好一切之后,她换了套轻便的休闲服打算出门买菜。

“姊,官大哥已经打了三次电话了,你真的不接?”任尔觉才挂上话筒就忍不住说。“昨晚他也打来,你和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不接电话?”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任革非淡淡的说。

“姊,别这样对他嘛!我觉得他对你是很认真的,假使我喜欢一个女孩子,而她对我的态度老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会很难过的。”

任革非脸一红,轻叹了口气走到任尔觉面前蹲了下来,她柔声的说:“尔觉,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明白,而我……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也许我和他根本就不适合吧!”她下断语。

“是你自己这样以为吧?我觉得官大哥是很喜欢你的,也许你又要说我小孩子不懂,可是我真的是这样以为。”想了一下他又说:“姊,你到底要不要到环泰上班?人家已经通知你被录取了,你好像不当一回事,搞不好现在你已经被除名了。”

“通知上班日期没到的人,还指望人家帮你保留名额?”怎么弟弟如此天真?“我早就被取消资格了。”凭“环泰”两宇,多的是优秀的候补人选,人家才不差她一个呢!

“你知道?那你还……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不去上班。”任尔觉若有所思的看着姊姊,“我觉得你最近有些怪哦!和官大哥吵架了?”

“没有。”

“听黄姊说,在你毕业那天官大哥没有亲自前往祝贺,你因此而不快?”

“我没那么小器。”任革非不耐的阻止弟弟往下猜测。“我要出门买菜了。”看老弟苦着一张脸,她故作轻松态,“放心啦!不到环泰上班我还有其他选择,你姊姊还是挺抢手的。”说着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了任尔觉的视线,任革非总算松了口气,她怕别人问起她和官容宽的事情,怕自己在别人的提醒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着他。

她真的很努力的想把他忘掉,可是别人为什么老爱在她面前提起他?只有在别人提到他时,她才会想他?不!他的影像一直都徘徊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自从那天拒绝他的借屋好意之后,他有长达两星期没找她联络的纪录,那些日子她每天守在电话机旁直到深夜,刚开始她总是告诉自己,他忙、他可能忘了,试着找无数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日子一天、两天……一星期过去了,她知道之前找借口安慰自己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在官容宽心中她根本是不具分量的。

那夜她哭了,狠狠的哭了一夜,然后她坚定的告诉自己,以后别再作灰姑娘的美梦了,齐大非偶,往后她和官容宽仍是朋友,只是朋友,没有必要演出所谓的分手,她和他只怕还没到那种地步,只不过由较亲密的关系转为较平淡而已。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她已走出巷口来到了公车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往眼前一站。

“这么早想到哪里?”官容宽在对街泊好车,甫下车就看到任革非心似不在焉的往候车站牌方向走。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他,她又讶异,似乎又有那么些兴奋。讨厌这种不能控制的反应,不是才跟自己说好把他当作一般朋友的吗?在街头遇到泛泛之交的朋友会有兴奋的感觉,反应太过了吧!“你该准备上班了。”

“那你呢?是不是也该上班了?”他双眼锐利的看着她。“公司通知你上班也好些时候了吧?怎么迟迟不见你到公司报到?难道你有更好的去处?”

“快有了吧!”和他的对话太过严肃,任革非不安的打量了一下候车的乘客。眼看着等候公车的人次似乎愈来愈多,她压低声音,“我的公车快来了,我们有机会再聊吧!”先摆脱他再说吧!

官容宽似乎看出她的缓兵之计。“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副志在必得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