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熟练地结着领结。这个领结是他自己发明的,扎法十分复杂,常常使他的仆人感到烦恼不已。

一声怨怒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为什么一定要走?还早嘛!”

他并没有回头看看躺在长沙发上的艾索达,过了一合儿才说:“我是顾虑到你的名誉。”

他的声音夹着些许揶揄,艾索达不高兴地大声说,“假如你真顾到我的名誉,就应该娶我。”

沉默了一阵子。

“人家都在议论我们,杜文。”艾索达说。

“自从你像流星一样横扫社交界,就一直被人议论著。”

他回答。

“可是你顾虑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理由不娶我。你我郎才女貌,是最相配的一对。”

“少灌迷汤。”伯爵玩笑地说。

艾索达坐起来,把丝垫推到背部。

“我爱你,杜文。”

“我怀疑。”他答道:“老实说,艾索达,我认为除了你自己,你没有爱过任何人。”

“不,没有那回事,没有别人一一真的,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令我倾心。”

“这是另一回事。”他说:“这对我们的婚姻幸福并没有什么助益。”

“我不知道你在扯什么?”她生气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破坏我的名誉。至少你应该向我求婚。”

“至少?”他扬扬眉说。

他站在她跟前,她抬头望着他,展开白皙的玉臂说:“吻我,”她细声地乞求:“吻我,我们彼此需要!”

伯爵摇头。

“我要回家了,艾索达。好好休息,晚上做个好梦。”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艾索达失望地说。

“老地方——晚宴见。明晚的舞会是李奇蒙?鲍佛?还是马伯乐举办的?不管是谁,总之你我都参加的时候就可以,再见了。”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舞会!”艾索达愤怒地说:“我要跟你单独在一起,杜文,我要你吻我,跟我作爱。我要紧紧跟着你。

不可思议地,伯爵对那娇柔的声音,颤动的樱唇,半启的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完全无动于衷。

他轻轻地摆脱她,拾起丢在椅子上的外套,耸耸肩穿上去。

他看起来是那样意兴遄飞,温文儒雅。尽管恼怒自己被拒绝了,艾索达依然不能不承认,他是她所见过男人中最潇洒、最迷人的。

而且又是最不可捉摸的。

自从和伯爵交往以来,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结果只能够把他变成自己的爱人,却一直得不到他那句她多么企盼听到的话。

他巡视房间,看看有没忘了什么东西——在这只有三支蜡烛的阴暗房间里找东西是有点困难——艾索达感到伯爵似乎要就从她手中溜走,消失在惨黑的阴暗里,永远无法追回。

一股悲怆像电触一样使她迅捷地从椅子上跃起。

她向伯爵狂奔过去,冲动地投向他怀里。伯爵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经得住她柔酥的肉体、芬芳的头发及饥渴香唇的诱惑。

“我要你,杜文……我需要你。”她嗫嚅着:“不要走,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

她的玉臂环抱着她的颈子。可是伯爵灵巧地拉开她的手,一把抱起她。

他将她抱回躺椅边,几乎是粗暴地丢向丝褥上,说:“你好自为之吧,艾索达,正如你说的,人家都在谈论着我们,可是这是你造成的,不是我,而你所受的伤害比我更多。”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艾索达怒目瞪着他说:“我恨你,杜文,你待我像个小孩子。”

“艾索达,你一点不像小孩,”伯爵微笑地说:“正相反,你是非常成熟的。”

说着,他转身向房门走去。

门砰的关上,艾索达激怒地号泣,紧握着粉拳捶打着丝垫。

伯爵依然故我,艾索达想,他一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说都无法多留他一分钟。

对别人,她是至尊,他们是听她使唤的奴隶,可是伯爵,从他们认识以来,就是她的主人。

“非得让他娶我不可。”她咬牙切齿地发誓。

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伯爵离开了艾索达,走向幽暗的公园街,这里离史斯塔佛领公馆很近。

他认为安步当车,比起让车夫在外等待方便得多,也不会让仆人知道他的行踪。

公园街就在史塔佛顿公馆后面,他只要穿越一片小农庄就可以到他家的后花园。他有一把私人的钥匙,夜归的时候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这是一个暖和的睛夜,新月从东方的天空冉冉上升,借着月光,伯爵很容易辨认农庄间的小路。

他喜欢那熟悉的马味、皮革味、麦秸味和动物在马厩里蠕动的声音。

铺着小因石的这条小路把农庄分成两半,小路尽头就是。

后花园。路旁就是一栋楼房。

他走近楼房,突然发现二楼掉下一件厚重的东西。

伯爵快步走近,可是月光昏暗,距离又远,他无法辨清什么东西抛下来。他抬头望着工楼的窗子。

他惊愕地看见一个影子从二楼的窗子爬出来,沿着排水管滑下。毫无疑问这定是个小偷。伯爵有趣地看着那人双腿抉着排水管,谨慎缓慢地溜下来。这真是一门危险的行业。

伯爵轻轻地接近这位入侵者。他等待着,那人一脚触地,他猝然跳上去,一手扼住他的喉咙,一手扳住他的肘。

“捉住了!”他大声地说:“还跑!这下子你不被绞死,起码也要坐几年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