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点着火把,光线不足,白玉堂凑近些看了向晴语好一会儿,摇着扇子十分不解:“这便是那位骑白虎的姑娘?怎么五爷瞧着像个大家闺秀,不似山野村妇呢。”

“并无。”展昭回身,反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有事要寻她?”

随着红梅的叙述,一个生动又悲哀的故事在他们面前展开。

他们来得不巧,正遇上红梅姑娘接客。可若是此番离去,又不知何时结束,红梅是否会遭毒手。

君臣君臣,圣上是君,包拯是臣,遵从君臣之道……

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样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竟然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难道真的是所谓的侠骨柔肠?

“公孙先生不必烦恼,小女虽出生野莽,也知自己生于大宋,长于大宋,乃是大宋人,更会约束小白的行为,不伤人,不害人,不扰民。”

没想那姑娘如驾马似的驾驭着那头白虎来到开封府衙门口,一声娇俏的“小白,停下”,白虎竟仿佛能听懂人言似的停下,四肢着地,矮下身来。

到如今,赵祯为帝,性格偏柔、主和的赵祯并不主张大肆征兵打仗,战功卓越又年纪老迈的栗康裕这才从边疆退回开封当起闲散将军。

过惯沙场舔血日子的栗康裕怎会甘于平淡?

索性他养马出身,本就对马格外亲切,回了开封无事可做后更是爱马成痴,日日与马为伍,谁想竟然碰巧听闻开封有个姑娘骑着白虎呼啸而过。

骑战马算什么?骑白虎才是真英雄!

栗康裕起了心思,自有人在旁筹谋划策,白虎主人向晴语自是首当其冲。

包拯站在一旁听栗康裕讲述向晴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潜入将军府究竟如何不怀好意,很可能是西夏高丽等国派来的奸细想要偷取大宋的军营情报……听得包拯不明所以之下,还真以为向晴语是个如此心机深沉的姑娘。

嗯,如果之前不相识的话。

虽说向晴语身上还存有些许疑点,但要包拯相信她是奸细……一个特意从开封赶去华丰,只为提醒他华丰连环杀人案线索,又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并不避讳的奸细姑娘吗?

从先皇时期对大宋的种种功绩,到百战百胜打得邻国落花流水的杰出战役,再到如今虽然在开封颐养天年依然雄心壮志,边疆一旦战乱一定立刻披挂上阵上疆场的表决心。

听栗康裕在那说了半天,耳朵起茧只想赶紧解决的赵祯急忙看向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包拯:“包卿有何见解?”

包拯上前一步,拱手回道:“臣方回开封,还未询问相关人员,亦未升堂审问,不便……”

栗康裕急忙打断:“包大人,这还有必要审问?对敌国的奸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若是因一时之仁放过奸细,泄露大宋军营机密,你可担得起这个罪责!”

这分明是审都不审就要判死刑的意思,骠骑将军竟是这样的人吗?

包拯微微皱眉,见赵祯更是一脸“爱卿所言甚是”的赞同,心中微微叹气,直言道:“启禀皇上,若那向晴语真是奸细自当死不足惜,然而倘若不是,岂不枉杀好人?请皇上给臣一些时日查清真相,到时再断她的生死亦是不迟。”

“包卿所言甚是!”赵祯满脸放光,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慢慢踱步,“既如此,包卿,你尽快查明此案,也好给栗将军一个交代。”

余光瞥见栗康裕神情不满张嘴正要说话,包拯拱了拱手,应道:“臣遵旨。”

本就被栗康裕烦了一上午的赵祯一见事了,立即挥手让人下去。赵祯的逐客令,栗康裕不敢无视,只得偃旗息鼓。

一回开封,书房之内,包拯将御书房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闻言,白玉堂气得想奔出府去,直接削了栗康裕:“这个颠倒黑白的老匹夫!”

颠倒黑白?

已确定谁是黑,谁是白了?

包拯看了一眼公孙策,公孙策对他解释道:“白义士早在之前便请人探查事情真相,方才大人进宫后不久传来消息,事情正如向姑娘所言。然而消息并不全面,学生欲翻阅案卷,查看各地边关等地是否有与骠骑将军有关的案子或传闻。”

展昭跟着道:“之前我也请江湖朋友帮忙探查,过几日就会收到确切消息。骠骑将军此人风评不好,据说爱马成痴,为此不惜用尽手段夺取好马,曾为汗血宝马追敌千里,最后逼得人马皆刎颈自尽才罢休。”

汗血宝马乃是千里良驹,好马认准主人后不会轻易改变,马儿在主人死后追随而去的先例比比皆是。

若想要好马改换主人,除非主人死亡,亦或主人亲自将马送人。不论前者亦或是后者,皆要花上千百倍精力才有可能挽回马儿的心。

而这,正是闲赋在家的栗康裕的打算。

“哼,他想弄死五爷的徒弟,问过五爷的剑没有!”白玉堂冷哼一声,正要伸手摸剑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剑早已断在展昭的巨阙之下。

陪伴多年的剑忽地断了,白玉堂想起便是一阵伤感,禁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展昭,瞪得展昭莫名得很。

四人商量一番,包拯坐下办公,公孙策随之左右,展昭和白玉堂则出了门。

待二人走远,公孙策提起的毛笔还在空中,转向包拯问道:“大人可相信向姑娘不是奸细?”

“本府相信无用,须将证据摆在皇上面前,让人无空可钻才是。”包拯翻阅案卷,头也不抬,眉头深深皱着,似是被什么困扰着不得其解。

大人不知他每次这般模样便是信了,何况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正是要收集证据替向姑娘洗脱嫌疑吗?

“学生妄言。”公孙策低头一笑,沾饱墨汁的笔落在案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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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越想越气,在房中呆不住,想去削了那栗康裕又怕给包拯惹麻烦反而耽误正事,只好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走烦了,他便出门去了牢房,准备找刚认的徒弟唠嗑唠嗑。

气冲冲到了牢房门口,白玉堂收拾收拾微乱的衣襟,大踏步进去:“五爷来看你了。”

“有劳五爷费心。”没想他一日之内会来两次,向晴语楞了楞,又见他不似初来时的潇洒自如倒似被什么事情烦恼的模样,不免问道,“五爷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虽然烦心事因她而起,照理来说应该让她解决,但白玉堂自认是个七尺男儿,无法将这事坦然告知,只得拐个弯道:“谁没个烦心事,还不准五爷有了?”

“自然没有准或不准一说。”向晴语不知他的想法,以为他的烦心事不好开口,顺着他的话说,“不过在众人心中,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白五侠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按说不该是会被烦心事困扰的人。”

“就你会给五爷戴高帽!”这高帽戴得爽,白玉堂心里爽着,依然口不对心地白了她一眼,“帽子戴得再高,五爷也不会放你出来!”

放她出来吗?

向晴语摇了摇头:“我相信包大人公正廉明,迟早能查清真相,还我清白,并不着急。山中再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在牢中有吃有喝并不难过,我只担心小白的伤势,没有我在身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按时吃饭喝水,伤又是否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