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展昭试探性地拽了拽袖子,小白虎抬头用湿漉漉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似是在说“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银家”。

“公孙先生不必烦恼,小女虽出生野莽,也知自己生于大宋,长于大宋,乃是大宋人,更会约束小白的行为,不伤人,不害人,不扰民。”

公孙策转身看去,目中所视亦是让看尽世态炎凉早已波澜不惊的他面露异色。

若是不如实记载,则意味着他要违背原则,留下虚假信息。

夜深人静,残烛一盏,包拯在房中来回踱步,思前想后,无法决定。

不得不说,向晴语点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想的可能。

倘若是别人,有皇上的御赐铡刀在手,上斩皇亲国戚,下铡贪官污吏,只要已身得正,他不怕任何艰难险阻。然而当这犯案人员乃国之栋梁,甚至一国之君之时,他又当如何?

君臣君臣,圣上是君,包拯是臣,遵从君臣之道……

包拯长叹一声:“向姑娘,你还真为本府出了个难题。”

同样失眠的展昭路经内院,听见叹息,脚步一顿,皱着眉出了府衙。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只是心里烦闷,想要出来走走。

任谁听了向晴语的那些话都睡不着,一静下心来,脑海中便是身披大红披风的向晴语站在屋内侃侃而谈的画面,和她剖析真相揭露肮脏背后的字字珠玑。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南侠展昭义薄云天,肝胆相照,还是终究抵不过一个“权”字与那些贪官污吏狼狈为奸,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不过是保护好包大人,为百姓伸冤。

御猫的身份不过便宜行事罢了,然而……

“展大侠?”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让展昭瞬间回神,只见刚刚还想着的人朝着他款款而来,一身大红披风在漆黑的夜色中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烧得他的心更无法平静。

既没看到如影随形的白虎,也没看到撒娇耍赖的小白虎,展昭不由担心起她一个单身女子深夜在外行走的安全问题。

“夜色已深,向姑娘怎还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

在华丰县诸多双十年华女子惨遭毒手的当下,孤身一人在外确实危险,然则,如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愿如此。

向晴语动了动唇,面有难色,“展大侠,你可知百花楼怎么走?”

百花楼?展昭面色微微一变。

即便他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曾去过,他也有所耳闻,百花楼是男人们最向往的青楼,更是华丰县最大的青楼。

妙龄女子深夜孤身一人前去百花楼,这如何不让人想歪?

“向姑娘,你……”

展昭并未掩饰神色,向晴语心知他误会,解释道:“展大侠误会了,晴语并非百花楼之人,亦非前去寻欢作乐。黄昏时分接到消息,百花楼的头牌红梅姑娘可能成为此次连环凶杀案的下一个目标,我这才想过去看看。”

幸好!要是如此女子浸染风尘……

展昭握剑的手紧了紧,“此乃展某分内之事,反倒是姑娘一介女流,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倘若如此前去,岂非置已身安全于不顾?此事交给展某来办吧。”

“呵。”向晴语摇头轻笑,“展大侠这么说,我本不便推脱,然则,此事与我有关,展大侠并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何事。若是你一人前去,倒时发生什么,岂不无头无脑,反倒误事?”

说的也是,有他在身旁护着,想来无恙。

展昭的视线在向晴语身上的红色披风上定了一会儿,垂眸瞥见她的赤足时不免眼神一闪主动避让,“那向姑娘便跟随展某,切记,无论发生何事,不可离展某太远。”

“好。”夜风渐起,向晴语拢了拢披风。

“人命关天,时不我待,向姑娘,冒犯了。”

不等向晴语想明白所谓的冒犯为何,腰间一紧,展昭一手持剑,一手揽住她的腰,眨眼间,两人已在房上飞跃。

“轻功。”向晴语面上淡定,眼中隐隐冒着激动。

江湖侠士一身非凡轻功,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羡煞旁人。和骑着白虎飞驰的感觉不同,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轻功的魅力。

在屋顶上凌跃的跳跃感、失重感,随时可能掉下去摔断四肢的恐惧感,空中飞翔的畅快感,几种感觉夹杂在一起,造就一颗七上八下乱跳的心脏。

扑通——扑通——

说展昭不关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姑娘是不可能的,他用眼角余光瞥着,并没有失礼地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即使事出有因,他已经把一个花季年华的女子抱在怀中。

然而也就是这样,他发现了一件略微奇怪的事。

向晴语的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似乎她不应该是这种人,但那又该是哪种人?

展昭不清楚,事出紧急,他也无暇分神想他,只知道当前的任务就是百花楼,那里有据说此次连环凶杀案的下一个受害者目标红梅。

驿站在北,百花楼在西,华丰县虽小,两者间以人力行走依然有半个时辰的距离,要去百花楼的向晴语怎会在驿站之外?

展昭抛开疑惑,似是感叹地道:“向姑娘的消息比展某灵通得多。”

闻言,向晴语起初被轻功带着在房梁之上飞跃的兴奋感已悄然无踪,无奈地叹息一声:“展大侠,是否官场中人皆如你们这般疑心疑虑?如此生活,岂不心累?我本以为出身江湖的你,不该在意我的出身,原是我多虑了吗?”

“展某唐突。”展昭想起向晴语曾跪在公堂之上依旧侃侃而谈毫不慌乱的模样,只一想便出了口,“实则向姑娘不像出身山野的女子,反倒似大家小姐,展某这才……”

“君子不问出处,莲出淤泥而不染,晴语虽非君子,亦非青莲,更非大家小姐,然则年幼之时曾遇恩师教导,这才不如正常被白虎养大之女子。”说到这,向晴语突地笑了,看向展昭的眼里全然一片狡黠之色,“展大侠可是认为我本该衣不蔽体,行走如虎,喉不发声,纯如白虎作为?”

正常被白虎养大的女子,不说女子,若是男子也便是如此。

展昭被说中心事,气息不禁一乱,特别是身为女子的向晴语自然无比地将“衣不蔽体”说出了口,联想到之前所见的她不妥衣着和那不曾穿着鞋靴的赤足,他竟无法反驳。

“展某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