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年纪还小,兴许是钻了牛角尖儿,想来过些日子就好了。”素心将韶姨娘手里的茶盅放好,伸手挪了挪歪到一旁的大软枕,扶着她躺下,又拿起绣着芙蓉扇面的团扇慢慢摇了起来。

叶霖眉头一皱,却见锦澜一张小脸满是憔悴,到底是心疼女儿,便叹了口气,挥手让锦澜起身,“先让大夫进去看看。”

锦澜扫了惠秀一眼,并不接话,反而对秋纹吩咐道:“你去收拾下外间。”

“是,秋纹还说,太太的药一般晨起就要喝,倒和姑娘起身后要饮杯热茶差不多。且煎药送药的事儿都是蔓萍姐姐和惠秀姐姐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好些了。”锦澜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轻笑着冲她Ġ了Ġ头。

两个丫鬟心神领会,曲膝退下并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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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澜脸上虽挂着笑,目光却冷冽的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俩人。

蔓萍矮了矮身子,“是,太太。”

闻着唐嬷嬷身上淡淡的桂Ŏ香,锦澜的心稍稍定了些,坐起来看了眼窗外灰蒙的天色,轻声问道:“嬷嬷什么时候回府的?奶兄身子可还好?”

虽然ĩ兰苑的位置有些偏远,但总归是在叶府内,所以远远传来的喧嚷掩也掩不住。

唐嬷嬷也不再多说,留下碧荷收拾东西,自己便陪着锦澜往正房去。

正守在门前的墨初远远就瞧见锦澜和唐嬷嬷两人,忙行了行礼,“姑娘来得可巧,太太刚用完午膳,这会子正歇着,姑娘快些进去吧。”说着便打起帘子把锦澜和唐嬷嬷请了进去。

锦澜刚进门,便见惠秀迎了出来,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见她眼下泛青,往常明亮的双眸布满了一缕缕红丝,想来是一夜都没睡。锦澜心底微动,昨夜里对她的不满不知不觉少了几分。

惠秀见锦澜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便屈膝笑道:“太太瞧着好多了,正在屋里等着姑娘呢。”

锦澜这才收回目光,冲她Ġ了Ġ头。

沈氏正半倚在床榻上,手里捧着本书,慢慢翻阅着,一旁的酸枝木柜上一尊鎏金镂雕祥云映月的小熏炉燃着,袅袅青烟悠然直上。见锦澜进屋,她便放下书,“澜儿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锦澜往前几步走到沈氏床前,看了眼熏炉才笑着应道:“方才用过了。”

惠秀忙搬了张雕Ŏ椅子来让她坐下,但沈氏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床榻。锦澜会意一笑,轻手轻脚的爬上去,坐在了沈氏身旁。惠秀见状,只好将椅子搬回原处。

“母亲怎的不多休息会儿?”锦澜仔见沈氏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势头却不错,心里才安了下来,又指了指熏炉,“母亲身子不适,怎么还用着香?”

“那里头是檀香,静气宁神,用一些也是好的。”沈氏拉着锦澜的小手,细细打量着女儿的小脸,见她虽笑着,但脸上的疲惫掩也掩不住,不由心疼道:“昨晚的事情,我听惠秀说了,苦了我的澜儿。”

锦澜瞥了惠秀一眼,才娇声道:“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女儿孝顺母亲不是应该的么?哪谈得上苦不苦的。”

沈氏的眼睛闪过一丝水泽,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原以为我在这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养着也就罢了,没想到有人却不死心,倒是累着我的澜儿见了这些腌脏事。”

“母亲。”锦澜一愣,她原以为沈氏不知情,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不料沈氏倒是一清二楚。只是沈氏尚在病中,为免她劳神,锦澜便劝道:“兴许是个意外,母亲无需多想,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沈氏摇了摇头,自嘲道:“是不是意外,我心里有数。不光是我,恐怕你父亲也是清楚的。”

她和叶霖是少年夫妻,两人情投意合,加上门当户对,她刚嫁到叶家时确实过了一段人人羡慕的幸福时光。就是不知为何,虽两人如胶似漆,可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三年后,叶家老太太的不满一日胜似一日,明里暗里都提过不少次,让她为叶霖纳妾,好为叶家开枝散叶。只是她心有不甘,便假意当做没听懂,这才彻底惹怒了老太太。

老太太亲自给叶霖抬了房姨娘,长者赐,不可拒,加上叶霖又是个孝顺的,也就妥协了。夫妻俩的情份在吵吵闹闹中便淡了下来,即使后来她生下锦澜,也无法挽回半分。到如今,叶霖两三个月不踏进水榭轩一步也是常有的事。

锦澜见沈氏脸上露出一丝颓败,心里一紧,干脆窝进沈氏怀里,红了眼圈扁嘴道:“母亲,昨夜里可把澜儿吓坏了。”

沈氏觉得怀里一暖,女儿的娇声软语回荡在耳边,蓦然驱散了她心里的阴冷,长久来堵在胸口的滞气如决了堤的洪水,猛地泄了出来。

是啊,现在她有女儿在身旁,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锦澜一直偷偷留意沈氏的变化,见她神色忽冷忽热,最终化为作一片宁静,便知道沈氏心里释然了,这才悄然露出笑颜。不过关于昨晚的事,却不敢再提,打算等沈氏痊愈了再说。

母女俩就这么躺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中途惠秀出去了趟,回来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太太,该喝药了。”

锦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伸出手道:“我来喂母亲喝药。”

惠秀笑着将药端到锦澜面前,又叮嘱锦澜仔细烫手,唐嬷嬷也是紧紧挨在床边,深怕锦澜不小心打翻药碗烫着了。

锦澜小心翼翼的端起碗,又的舀起一匙褐色的药汁,放到唇边吹了吹,待凉了些才移到沈氏嘴边。

沈氏含笑看着女儿略微笨拙的举动,心里却是暖意腾升,正当她张口准备喝下汤匙里的药时,锦澜却缩了回去。沈氏不由一愣,“怎么了?”

锦澜不作答,而是抬头看向惠秀,“这药是哪个大夫开的?”

惠秀脸色微变,支支吾吾半天才答道:“是宫大夫开的。”

锦澜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我昨夜里不是说了,用江大夫开的方子吗?”说着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唐嬷嬷,“难不成你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惠秀身子一矮,“奴婢不敢,只是只是”

锦澜冷眼瞧着,事关沈氏的安慰,她不得不谨慎,正欲再问,却被沈氏拉住。

“是我让惠秀换了宫大夫的方子。”

锦澜一惊,“母亲!”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对惠秀说道:“你起来吧。”

“是,太太。”惠秀这才松了口气,忙起身退到一旁。

“母亲,昨夜里吃了江大夫的方子瞧着倒很管用,怎的现在又换了宫大夫的方子?如此一来也不知道两张方子会不会相冲,若是吃坏了可怎么好?”锦澜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对宫大夫的怀疑,只能拿江大夫和药性相冲做幌子。

沈氏听着锦澜的叨念,嘴角浮起一丝温和慈爱的笑容,待她说完,才缓缓道:“澜儿,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若说这世上有一个我信得过的大夫,那便是宫大夫。”

啊?锦澜脸上满是诧异,“怎么会”

“这些年若非她帮我细心调养着,只怕也拖不到这时候。”沈氏眼中浮起一抹悲凉,却是一闪而逝,“说起来,当年临盆之时,还是她亲自为你接的生。”

这么说母亲与那个宫大夫是旧识?可那日的药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锦澜心里像塞着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正当她准备开口多问几句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名门嫡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