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霍金钱一向是她擅长的,为了向尹光年这个穷人表达来自于富人阶级的善意,她一口气买了三件不同品牌的春季新款衬衫,然后开着她的玛莎拉蒂跑车,按照父亲给的地址,亲自登门拜访。

梁暖见他毫不掩饰自己经济上的穷困,大小姐心里难得的产生了一种叫做“怜悯”的情绪,低头瞄了一眼他破旧不堪的鞋子说:“早知道帮你买双鞋了,我最见不得别人穿破鞋子了,只能穿破鞋子的人生,还叫什么人生啊。”

尹光年的办公室坐落在城市金融中心的某座高档写字楼里,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她只是轻蔑地笑,看来这穷光蛋最近还是赚了点钱,暴发户就这德行,兜里揣了点钱就急不可耐地要换成房子车子,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刚脱贫。

他曾提过有钟意的女人,梁暖特地留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女性用品存在,这也不奇怪,说不定他们是异地恋,而他这样只知道整天工作的无趣男人想必也不会太受女人欢迎,所以他的房间看不到女人用的东西也是正常。

他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看过乔治克鲁尼演的老牌美剧《急诊室的故事》吗?”

而她更沮丧的是,她发现自己很难专注地去恨他,有时候看着他的脸会恍惚地在心里冒出一句“这个男人真好看”,比如现在。

她跟这所房子如此格格不入,尹光年都看在眼里,他不再尝试说服她,只是平静道:“当你能够与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和平相处,那么今后任何事都不会再难倒你,就暂且把它当成一场人生修行吧。”

要是这钱追不回来,那她就真的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安娜尝试着想说服大权,到嘴边的话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他一声令下:“走吧,到地铁里去,那里暖和。”

尹光年自然也听到了徐威廉的挑衅,也注意到他身后异常沉默的梁暖,他并没有在意,看了眼手表抬头问:“离房东报警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准备就这样坐着等警察上门吗?我记得昨天你们才出来的吧,这么快想回去了?”

安娜暗恋牙医先生两年,每天他上班前过来买咖啡是她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就算眼睁睁看他脱单有了女友,她也还抱着一丝某天他会和女友分手的幻想,如今最后的幻想破灭,安娜只能用眼泪发泄内心的绝望。

三个人都琢磨出来了,尹光年不光是出于愧疚,估计他对梁暖还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上心呢,她第一天来他在外面守到半夜,她出事他第一个赶到救场,不是对她有情能做到这份上?

见大家都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们,她局促起来,挣扎着想把小腿从他手里抽出去,可是他力气很大,她还是失败了。

张昀山整个人被砸懵了,摇晃了一下,抬手摸了脑门一下,见手指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惊恐地大叫:“血,血啊!!”

低落的情绪在传染,安娜也是郁郁寡欢,她前几天见到牙医先生带着一位时髦的小姐来喝咖啡,两人举止亲密,那个女孩子时不时向他抛媚眼,听那个大腹便便的诊所前台小姐说,牙医先生终于结束三年的钻石王老五生活,交了女朋友。

梁暖心中窃喜,快速转过身坐了回去,学安娜甜甜地喊了一声“威廉哥”,看他的热切目光简直像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徐威廉被她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她挥挥手:“过去,离我远点,有话快说,我很忙。”

“暖暖,你应我一声啊,你别吓我……”

梁暖和安娜捂着喉咙,同时冲向了厕所。

尹光年笑了笑,态度谦恭:“会有机会的,投资的事情我们可以经常电话交流。”

“你啊。”

梁暖对着窗外嫣然一笑,眼里分明在对车里的人说:本小姐今晚有地方住了。

梁暖眼里的光芒彻底暗淡下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出手狠狠地推了尹光年一下,他措手不及地跌坐在地,然后她自暴自弃的又向桥的侧栏冲去。

提到男神纪左,梁暖再度沉默,现在a市的上流阶级已经没有梁家的位置,如今墙倒众人推,她才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那些人会用看乞丐的眼光看待她,只一个轻视的目光,就能将她的尊严撕碎。

“我没有资格坐在您面前。”他的目光里掺着感激和内疚,“没有您当年的善举,就没有我尹光年的今天。”

“您还记得早年您资助过二十个a大的贫困大学生吗?”钱卓青面色沉重地掏出一张有些发旧的纸来放在他桌前,“这是我儿子昨天无意中从我的旧文件里翻出来的名单,尹光年是那二十个学生之一,她母亲病重,您还捐了一笔医药费给他,他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大四申请到了纽约大学的奖学金去了美国,之后去了华尔街。”

那个穷光蛋看起来很好骗啊,那样的人还怎么在金融市场那个屠宰场混啊,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像个乞丐一样到处借钱想要东山再起了吧?

果然,那个一直忽视她的男人迅速地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一眼以后,继续埋头工作。

如果手上有一杯水,她真想泼过去。

梁起风言语中多有提携他这个后辈的意思,尹光年自然感觉到了,恭敬道:“感谢梁老提点,晚辈只要在这市场一天,就一定不忘梁老今晚的金玉良言。”

梁起风笑了笑。

梁暖气急败坏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脸庞,她要好好记住这小秘书的模样,活那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口气嚣张的秘书。

她愤懑不堪,几乎是赌气一般地把几个袋子放在秘书桌上,说道:“那你把这个给他!”

撂下话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小秘书,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今天就非见到那混蛋不可。

她打电话给父亲的得力助手钱卓青,让他把尹光年的电话告诉她,钱卓青办事一向可靠,很快就把尹光年的号码发到她的手机上。

梁暖满肚子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

当她拨通电话的同时,门内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耳边传来男人一声低沉还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喂”。

梁暖当众发飙:“尹光年你好样的,闭门羹让我吃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老头子一定要我来,你以为我乐意大老远给你送衬衫?”

电话那头的男人默了一下,反问:“你,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串敲打键盘的声音,显然他正在一心二用,梁暖压抑着心头窜起的怒火说:“我是梁暖,还记得吗?梁起风的女儿。我在你办公室门口,你的好秘书把我挡在门外,我就好奇了,像你这样的皮包公司,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尹光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讨厌,你的下属也是我见过最没礼貌的!”

她语气恶劣,话音刚落,那个一直埋首工作的小个子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噗”一声就笑了出来,立刻招来了梁暖的一个白眼。

“喂,你笑什么笑?!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大声叫嚣着。

一直紧闭的门猛然打开,尹光年出现在门边,小秘书见老板出来了,战战兢兢地想要解释:“老板,这位小姐……”

“你做你的事吧。”尹光年没有斥责她的意思,见员工们都放下工作盯着这边的动静,只好把聒噪的来访者喊进来:“进来吧,给你一分钟。”

然后他又转身消失在门口。

“下次再敢拦我你就等着被炒吧。”梁暖朝小秘书叫嚣,犹如斗胜了的母鸡,拿起自己带来的几个袋子,进了办公室。

尹光年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的,唯一跟别人不同的是他桌上摆着三台电脑,桌上摆着很多看不懂的报表图表,图表被他圈圈画画,简直是鬼画符。

他看起来很忙,梁暖进门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梁暖只好胡乱张望,到最后,乌溜溜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身上。

她是挑剔的处女座,有高于一般人的审美,她用苛刻的眼光自上而下打量他的衣着,中规中矩看不清牌子的白衬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破鞋子好像穿了有些年头了,乍眼看过去,哪里看得出一点有钱老板该有的气质,分明就是大学刚毕业还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这个男人除了年轻,还有一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就真的没有可取之处了,她在心里做下了判断。

尹光年挂了电话,终于注意到她:“你,有事?”

梁暖晃了晃手里的几个袋子,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你面子太大,我老爸居然要我给你赔礼道歉,喏,看好了啊,毁了一件,我可是买了三件赔罪,这可都是最顶尖的牌子,burberry,ai,每一件都能去掉你那一身熏死人的穷酸味。”

被讽刺的尹光年也不生气,看了一眼袋子里价值不菲的衬衫,居然笑了:“穷酸味是刻在骨子里渗透在血液里的,哪是几件奢侈品就能遮掩掉的。”

“这两件太了,不适合我。”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意地翻看袋子里的衬衫,“不过我出门应酬也就那么一套衣服,那这件我就不客气地留下了。”

他还是选择了那件白色的gui衬衫。

梁暖见他毫不掩饰自己经济上的穷困,大小姐心里难得的产生了一种叫做“怜悯”的情绪,低头瞄了一眼他破旧不堪的鞋子说:“早知道帮你买双鞋了,我最见不得别人穿破鞋子了,只能穿破鞋子的人生,还叫什么人生啊。”

尹光年转过头来,看着她不谙世故的脸,见她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收起了乖张个性,转而同情心泛滥,一个小细节就流露出还算善良的本性,他暗想着,梁起风一生都在和这世界上最凶恶最无情的人较量,将他的小公主保护得滴水不漏,把女儿教的对这世界毫无戒心,这样天真不通晓世事的个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